有壯碩肥胖的婦人衝過來，揪住了月讀的頭髮，“俺弄死你！”
有老者跌跌撞撞跑過來，hetui，一口黃色粘稠的濃痰，吐在了月讀的臉上，“邪祟！”
有穿着龍袍的皇帝衝過來，高舉着寶劍，面目猙獰，“朕爲天子，你這妖邪，何敢稱天！”
有街頭痞子一個滑鏟過來，“猴子偷桃，誒，沒有？！”
刀槍劍戟、擀麪杖、鋤頭、菜刀、臭雞蛋爛菜葉、恭桶……無窮無盡的東西，落在月讀身上。
月讀身上，滿是傷口，滿是污穢。
此時的他很慘。
沒有半點神明應該有的尊崇威嚴。
月讀不再反抗，也無力反抗。
他的神力已被消耗一空，他的神道已經被這些凡人佔據，他的神魂已污穢不堪。
他轉頭，看向正好從旁邊經過的周衍，說道：“我死後，會去幽冥殺李響。”
周衍停了停，和他並肩而立，說道：“你殺不了他，他卻可以殺你，但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不會殺你，而是將你囚禁，交給那個小女子做實驗，以達到物盡其用的目的。”
“小李道友是個很節約的人。”
月讀怔了怔，被人羣推倒，手腳都被踩踏、被砍剁，有稚童蹲在他頭上，扯下褲子，二話不說就開拉。
月讀無法阻止，只能轉頭，但那些穢物仍然糊了他滿臉滿頭，就連他的眼瞳裏，那些繁複的勾玉圖案，也被這些穢物污染。
“我會殺了他。”
月讀的最後一句話，被人羣的鬨笑聲淹沒。
生老病死，喫喝拉撒，皆是凡人很尋常之事。
神格破裂，神力消散，神道崩塌。
而後人羣散開，化作氣運白光，飛向天穹，而後炸開崩碎，化作無數星星點點，散落九州。
從哪裏來，就要回到哪裏去。
九州氣運，還是那些九州氣運。
只不過，這道氣運，殺了一尊高天原的神明。
周衍低頭，看向散落在地上的一應物件：
兩枚神格，一個石鉢，一節玉枝，一件鼠裘，一塊玉佩，一個貝殼。
他的視線落在那節玉枝之上，附身將其撿起，放在手中。
玉枝動了動，調轉了方向。
周衍撥動玉枝，這玉枝再次調轉方向，指向東方。
他略一沉思，暗道，“相傳輝夜被貶爲凡人，要重新得到神位，需要集齊五件神器，想來這玉枝便是傳說中的蓬萊玉枝。”
“東瀛和九州只有一海之隔，兩地所指的蓬萊，必然也是同一個地方。”
周衍如是想着，眼看着手中的玉枝開始消融，連忙掰下一截，以氣運之力將其包裹。
緊接着，石鉢、玉枝、鼠裘、玉佩、貝殼，都化作齏粉，飛向城隍廟的那塊笏板之中。
周衍搖了搖頭，“爲何非要去幽冥呢？我這人從不說謊，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他附身撿起那兩枚神格，打量一番，說道：“亮晶晶的，放在新弓上做裝飾應該很好看。”
這位九州第一鎮國戰神再次踏上東去之路。
……
高天原，伊勢神宮。
光滑的鏡面上是一條神道。
這條神道，被無數的腳印踩踏的破爛不堪。
這些腳印大小不一，深淺不同，層層疊疊，數之不盡。
似乎是承受不住這些腳印的重量，神道迅速崩塌。
天照大御神微微蹙眉。
一旁的須佐之男飲了口酒，“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就是不知道月讀殺了多少九州的神仙。”
他頓了頓，露出期待的表情，“或許，連那所謂的鎮國戰神也殺了一兩個。”
想到這裏，須佐之男笑了笑，衝那些神殿侍者命令道，“奏樂，跳舞！”
數百樂師、歌姬和舞姬趕來，剛要擺開陣勢，卻被天照大御神斥退。
須佐之男有些不悅，“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天照大御神看着八尺鏡裏崩碎的神道，神色有些凝重，“神道崩塌的很蹊蹺，恐怕是有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你總是這般大驚小怪，”須佐之男坐下，仰起頭，豪邁地將盞中美酒吞入腹中，抹了把嘴，讓旁邊的神侍倒酒，說道，“你給了月讀三顆神晶，他就有三條命，再加上五神器的重生之能，即便出了意外，他也能全身而退。”
“話雖如此……”
天照大御神還想說什麼，見對方一邊飲酒，一邊將神侍女拉到懷裏揉捏，心思早已沒在自己身上。
天照嘆息一聲，知道不管說什麼，這個頭腦簡單的弟弟也不會聽進去，索性閉嘴不言。
她起身離開伊勢神宮，對大天狗護衛問道，“九州天庭那邊可有動靜？”
大天狗恭敬道，“南天門守衛森嚴，我們的人根本進不去。”
他猶豫了一下，又道：“但星官說，他夜觀星象時，看到天上有幾顆星辰閃爍着墜落。”
天照大御神嗯了一聲，等對方離開後，取出一片龜甲，以神火灼烤，過得一陣，龜甲出現數道裂紋。
天照大御神看着這些裂紋的走勢，微微皺眉，“兇。”
……
幽冥陰司，酆都。
李響坐在帝座上，耐心地聽完華亭城隍的啓奏。
閻羅上前一步，恭敬道：“君上，是否派遣陰兵前去絞殺？”
李響卻沒理會閻羅，而是看向前方，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
過得一陣，他擺擺手，“都已經來了，遠來是客，我去看看。”
說着起身，走出大殿。
閻羅等衆多陰神轉身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李響離開天子殿，一步踏出，來到東邊的鬼門關前。
守關的陰兵鬼將慌忙跪下。
李響淡淡道，“開關門，迎客。”
一陣“吱呀”聲響，巨大的鬼門關緩緩開啓。
但外面一片漆黑，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九州八千座城，便有八千個城隍廟，每一個城隍廟，都通過陰氣甬道和地府相連。
東部的鬼門關，連接着九州東部三千餘座城隍廟。
此時此刻，只有華亭的陰氣甬道開啓。
有五道光芒，從陰氣甬道中飛出，分別向周圍遁去。
“來都來了，還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