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就是最殘忍無情的封鎖線,把她像犯人一樣牢牢隔離在外。
他越走越遠,背影越來越模糊,克琳娜焦急地瞪着眼,踏着細尖的高跟鞋,往遠方白晝般的天際線追去。
幾步路的距離,像是隔了千山萬水的路途。
只有他不愛你纔會離你那麼遙遠,遠不可及,遠無止境。
寒風從他的睫毛下刮過,風像是尖銳的刀刃,隨着他冰入骨髓的眼神從克琳娜臉頰上劃落。
克琳娜抓緊了他的手臂,姿態繼續放低,試圖在低入塵埃的地方開出希望的花蕊,“等等,我...我是蒂娜啊。陸明懸,你難道忘了嗎...你對我說過,如果我想躲起來,就到你身邊去。”
蒂娜是她的假名,以前陸明懸翻書時,隨口問了她一句。
克琳娜被他突然地一問慌了神,才咬咬脣,隨便取了個假名字給他。
他點點頭,什麼也沒多問。
不過陸明懸確實有印象,畢竟讀書時幫過一個女生,他有點詫異,“你是蒂娜?”
克琳娜上學期間裝扮樸素又幹淨,像是不起眼的綠草葉,現在卻是一朵豔壓羣芳氣質高貴的花。
“對,是我,我現在...想躲開我的家族,你還會像以前那樣答應我,幫我藏起來嗎?”
克琳娜擡眼望着他,在強烈的逆光下,她瞳孔躲閃似地縮了縮,不敢去直視他。
以前陸明懸什麼都不會多說,只會朝她揮手,她便小慶幸地快步跟上,抱着一堆她不喜歡看的厚書。
可是這次,陸明懸直接後退一步,森寒的眼裏滿是抗拒的意味,“如果你是蒂娜,我會幫你,可是你現在是名門望族的克琳娜小姐,你根本不需要我幫忙。”
刺痛的感覺蔓延向心間,克琳娜又上前了一步,追上他的步伐,“你不相信我,就因爲我家族的權勢?那我告訴你,我答應聯姻的原因,真的是因爲我愛你!從上學時看見你第一眼,我就發現自己愛上了你!”
本來是苦苦哀求的告白,是她心裏最軟弱的表現,但是陸明懸並沒有半點動容,反而身上出現了駭人的氣場,逼她遠離自己。
“對不起,我很抱歉,克琳娜小姐,你真的愛錯人了。”陸明懸眼中詭祕莫測的變化,讓克琳娜已經察覺不到他的內心。
無論是最頂級的心理醫生還是細節分析師,還是那堆雜亂的數據報表,都只能去了解一個人的外在,他的習慣,他的平生經歷。
可是人的內心深處,若沒有你的位置,那他心裏永遠都是看不清的黑暗。
陸明懸最後想起了很關鍵的一點,冷冷地回她:“若是克琳娜小姐真的自認爲了解我,何必去四處收集我的資料呢?”
克琳娜眼角落下一顆眼淚,她卻自欺欺人地翹起脣角,像是之前滿是自信與傲氣的大小姐,繼續保持着神券在握的微笑,“我說過,我們可以給彼此一個機會,互相瞭解。”
她知道不會有任何迴應,她像是在自言自語。
眼睜睜看着記憶力熟悉的寬厚挺直的背影,瀟灑地披上了外套,離開了她的視線。
“我們會繼續瞭解下去...感情這事,不過是相處過程罷了。”克琳娜凝視着某處,雙目含淚模糊了她的視野,讓她喉嚨哽咽地發疼。
“對不起,陸明懸,我愛錯了人,我會繼續錯下去。”
手起刀落,紅蘋果被劃開成兩半。
凌刀看着桌上的粉紅色髮夾,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感受到長久時間的靜止,米鹿的輕聲互換驚醒了他:“楚天,楚天...?”
“嗯?”凌刀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給米鹿削蘋果喫。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米鹿忽然很擔心地蹙眉。
凌刀咬着蘋果,一隻手指點在了米鹿眉心間,撫了兩下,“不許皺眉,聽見沒?有我在,沒什麼事好皺眉的。”
“就是因爲你,才老讓我皺眉頭。”米鹿嬌嗔地抱怨道。
“哈哈哈哈哈哈。”凌刀還不知悔改地笑起來,被米鹿佯裝怒氣地錘了他幾下。
可是打鬧過後,米鹿還是問他:“楚天,到底是什麼事啊?爲什麼今天你老是在出神,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呢?”
“沒...就是...,”凌刀發現自己最近多愁善感的,“你覺得人的緣分一輩子是註定的嗎?”
“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呢?”米鹿不解。
“我就是突然想到的,你想想,如果不是在慈善晚會上見面,我們怎麼會記起對方來呢?如果錯過了那一次,那下次見面,又該是何時了呢?或許那時我們都已經找到了別人,繼續遺忘對方了吧?”
米鹿忽然緊張地攥緊了被單,“...那你會忘了我嗎?”
“不不不,”凌刀趕快坐到了她身邊去,安慰地抱住米鹿的肩,卻忍不住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萬一咱兩是一個忘了對方,另一個沒忘呢?”
“我會一直找到你,找一輩子。”米鹿只有簡單卻無比堅定的一句話,“...有些人,是不可能想去遺忘的,只會成爲永久的痛吧。”
靠。
凌刀有點理解到龍崽子的心情了,也難怪她在決定幫老大時,會那麼難過。
莫非...老大真的愛錯了人?
凌刀再次陷入無言的沉默,他把粉色髮夾留着的,即使老大說過找時間銷燬它。
感覺到懷裏的人兒有點發抖,凌刀才感覺到大事不妙,可米鹿的眼淚已經滴滴打溼了自己的衣裳。
“楚天,你爲什麼要這樣問,你會再次忘了我嗎?”米鹿擡起了水汪汪又霧濛濛的眼。
“沒有,沒有,別哭了,別哭了,是我的錯,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惹你傷心!”凌刀給了自己嘴巴兩下,“我瞎說的,我是電視劇看多了!”
門外的護士進來,就看見凌刀一邊說“我錯了”一邊扇自己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