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坐在書房的座椅上，翻閱昨日未看完的資料，或者是早早看完，現在在反覆查閱很多值得深究的細節。
墨延辰冷硬的五官帶着一點肅穆，神色極度認真專注，兩束濃眉的眉心間卻緩緩聚攏，並沒有注意到門外有個小身影在試探的晃悠。
她緊張極了，想進去又不敢進去。
但實在是按耐不住迫切想找他問話的心情，龍崽子只好邁步進去，膽怯地發出了一些腳步聲。
她故意放大了呼吸聲。
終於，感覺到書房內異樣的聲音，墨延辰很快擡了下眼，見到是她，毫不在意地繼續把目光落在資料檔案上。
公司發來的文件上也畫着他標註的信息。
充斥着疲態的眼神表明他一夜沒睡，不過一般在家裏他會放鬆很多，不會顧及自己需要裝作精力充沛，神祕難猜的外在。
龍崽子半天都沒說話。
倒是如同犯了錯一樣，低着頭，垂着手就立在書桌前，像是一尊雕像。
墨延辰鼻翼間發出了嘆息，終於啓口，長時間未開口讓他聲音略微沙啞，“你有什麼事？”
他看了一眼小崽子，小崽子突然變得唯唯諾諾，肢體僵硬而拘謹，看着很怕他似的。
龍崽子撇下眉毛，她睜着眼，還是跟昨天一樣的漆夜般的瞳眸。
墨延辰大概明白了她的擔憂，“是眼睛的事？”
“我恢復不了法力了...我感覺我身上的龍威都消失了...，我...我....我....我...。”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說不出來。
“我沒法幫你找紅緣了，紅緣信物的確沒用了，你要是砍了就砍了吧，我也沒任何辦法。”她朝着墨延辰伸出了手，掌心還是肉乎乎的。
“哪怕是感應紅緣，我也無能爲力，半點法力沒有，泯然衆人，既然如此，咱們就此別過。”龍崽子忽然說不下去了，含着淚，對着墨延辰拱起了手。
最後一幕，她想用文縐縐的說話方式離場，這樣比較有儀式感。
隨後，她九十度屈下身子，行拜別禮。
其實她之前就好怕自己變得沒用，既然墨延辰需要利用自己，她確實也願意給他展示法術的作用，這樣或許纔可以留在這，不至於被扔在外邊餓肚子。
啪嗒，啪嗒，大顆大顆的水珠子落到了書房的地毯上，打溼了幾個小圈。
她在哭。
直起身子跟背，她插着眼淚往門外走去。
不料，身後傳來不解的聲音：“你走哪裏去？”
墨延辰把資料放下，朝着她走了過去，步伐暴露了他的焦急。
從他發現昨天小龍崽子哭了一場之後，哪怕是睡着了，眼角都掛着欲墜的淚珠，他心裏纔是有一點害怕的意味。
這種意味是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
如果是其它人，哪怕是風月場所的女人名媛，都可以用錢，用財富，地位，名氣，掌控整個局面。
可是這是一隻軟硬不喫的小崽子，又不需要名牌跟鑽石，又不怕他，還敢公然跟他對峙。
轉身，她一臉淚花，晶亮如波瀾萬千的雙眼，撇着小嘴，委屈極了。
雖然在扼制自己的哭泣，但小龍崽子還是不住的落淚。
“我再問一遍，你去哪？”墨延辰抓緊了她的手臂，不讓她掙脫出來。
“可是我沒了法力啊，你還要留我嗎？”她見墨延辰沒有過多冷淡的神情，纔敢問出這句話。
“爲什麼？”墨延辰皺起了眉。
“因爲...我失去了法力，沒有了利用價值啊...。”小龍崽子顫聲哭道。
墨延辰有點微愣，“誰告訴你的？”
龍崽子本來還在哭，她可沒想到墨延辰轉眼就認賬的，於是趕緊指着他，有一年埋怨跟生氣地喊道：“你！你說的！”
她繼續把墨延辰的“罪證言論”闡述出來，“你那天在書房裏說的我都聽到了，你說，你不過只是利用我...。”
“.....。”帶着熟悉氣味的手帕放在了她眼下，幫她接下一顆斷了線的淚珠子。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啊，所以我就拼命地幫你，幫凌刀，我想讓自己變得有用，這樣你們才能舒心地留下我。我好怕你把我扔下，然後不管我...。”
“之前我在貧民區當老大，可是我也好怕啊，那裏一點也不好，又要捱餓每天又累，很暗，很冰冷，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才往最亮的市中心走去。”
“我根本沒有小虎他們說得那麼勇敢，他們把我當老大，可是我好沒用，我都只是想逃出去...。”
“李格叔叔說了，小虎他們現在住在寺廟裏，每天都在上學唸書，有乾淨的校服穿，週末還能跟着安爺爺出去市內玩。小虎說是因爲我厲害，他們才能過得很好...。”
龍崽子睜着水潤靈動的眼，望着墨延辰，小手攥緊了自己的睡衣，“其實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你，你隨便一句話....就可以幫到所有人。我不行...我就開始越來越怕你......。”
“你怕我？”墨延辰有點無奈地想笑，他怎麼沒覺得這平時要上天下地的小崽子，會怕自己？
說到這裏，他依然是細心地拿手帕爲她擦拭眼淚。
龍崽子怯怯地看了他幾眼，終於堅持不住了，“哇”地一聲徹底哭了出來，眼淚像是水壩泄洪一樣收不住。
接着，她猛地朝墨延辰懷裏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墨延辰...你別把我丟出去...我好怕，對不起，我怕了...唔嗚...。”她越哭，頭就越往墨延辰懷裏深深地埋進去。
來到凡間，她總是裝作暴躁狂傲的樣子，這樣，那些大人才不敢動她的心思。
墨延辰真的是她來到凡間，第一個主動關心她的大人。
原來她，真的不過是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子，即使是龍，也掩蓋不住她的脆弱，不過她隱藏得太深了。
“哐。”
凌刀突然低着頭看着手機走進來，“老大，我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