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言才道:“這裏的很多古董藏品,都是你爺爺
的東西。你身爲他的親孫女,不看一眼就走,也說不過去吧?”
在伊錦然猶豫時,顧堂峯撐着年邁的身體快步走了過來。
顧堂峯滿含歉意地道:“伊小姐,我老爺子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什麼人,但是我今天請求你多留在顧家幾日,至少把你爺爺生前最愛的收藏品再看一遍,就當是替他再看一看。”
伊錦然輕輕地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眸。
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管家當然看得出顧堂峯的心酸,他一大把年紀了,風光了一輩子,商界哪個人見到顧老不低頭的?
現在那個資歷深沉,位高權重的顧堂峯,竟然開始在求一個年輕的晚輩。
伊錦然看着顧堂峯那張蒼老的被歲月雕刻過的臉,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爺爺。
她不得不承認,顧堂峯跟自己爺爺沈謙,兩個人的氣質也非常的相似。
伊錦然鼻尖一酸,有點懷念起那位氣質儒雅,性情溫和的模糊身影。
她別過了頭,無聲地抽泣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好,我就替我爺爺在最後地看一看,看完了我就離開之後。”
顧堂峯鬆了口氣,像是在對沈謙說:“對不起....謝謝你。”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伊錦然額外說道。
顧堂峯持續嘆氣,可臉上緊繃的神情已經有了些緩和。
他連忙揮手,叫下人去準備,“還不快去給伊小姐準備一間客房,她這幾日就住在我們別墅內,告訴別墅裏的所有人,任何人都不準怠慢了她!”
顧堂峯特別看了眼顧修言,“尤其是你。”
顧修言無語地嘆了口氣,反正自己這個總裁就是來幹活的。
伊錦然最後看了眼顧堂峯,“不用這麼麻煩。”
她再次走出大堂,腳邊像是帶着一陣輕柔的風。
顧修言雙眸逐漸凝神,盯着伊錦然清清冷冷的薄弱背影。
她明明只要隨意提出要求,就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難道她真的那麼倔強嗎?真的一點都不肯向生活服輸嗎?
客房被安排在樓上,是最好的位置。
顧堂峯猜到了伊錦然的性子,單獨給她安排了一間,雅緻清靜的臥室。
內有古色古香的花鳥屏風,紅木梨木的傢俱都很昂貴,卻有一種沉靜的典雅氣質。
伊錦然從小就跟在爺爺身邊,她當然認得出這些傢俱,都是名副其實的老傢俱了,每一件都有上百年曆史。
單單是一把椅子的價格,就足以負擔得起普通家庭一套房子。
想到這裏,伊錦然覺得非常諷刺。
她忽然感覺到房間裏有異樣,淡然地回身,果然,門口依靠着顧修言的身影。
在這樣溫和的光線下,顧修言渾身也散發着典型的貴公子氣息。
“老爺子猜你會很喜歡這些古董,他說你是識貨的。”顧修言很少看到顧老爺子會開這間臥室,通常這間都是藏起來,不會輕易見客。
她漫步走到桌前,伸出纖細溫柔的手指,拾起一隻青瓷的茶杯。
“就像這一套杯子,這一整套,就高達一千多萬吧,但也確實是官窯出品的名貴青花瓷。可惜,這些杯子如果摔在地上,也就碎了。”
顧修言望着伊錦然的身影,有些恍神。
好像周圍的時光漸漸變緩,兩人
流入進了一種古樸復古的歲月中,整個房間被染上了一層老照片似的泛黃濾鏡。
而伊錦然優雅的舉手投足之中,好像跟那段歲月融爲了一體。
“顧總,就這麼一個小小的杯子,在你們家不過是一個擺設,長年累月都用不到幾次。可是它若換成錢,給一個普通的家庭,就能養活一大家子幾輩子了。”
伊錦然冷冷笑了笑:“古董,古玩,真的那麼值錢嗎?”
顧修言有點失神,他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
他看向伊錦然,看着她在桌邊撐起身子,伸懶腰,揚起窈窕的身材曲線。
她像秋日涼意與春光溫婉的結合。
伊錦然淡淡的瞥了顧修言一眼,眼神靈動婉轉,“當然了,像顧總這樣的人,是不會去理解的。”
此刻,她的神色像是一朵孤獨的依靠在古宅角落的小白花,獨享時光。
“很抱歉,我以前確實沒想過。”顧修言點點頭。
伊錦然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顧修言願意這麼謙和地回答她。
她再次對他改觀。
“所以我爺爺其實...不願意去鑑定那些高價古董,很多都是炒作出來的,目的僅僅是爲了滿足那些人的虛榮心,而不是因爲他們有多喜歡那些古董。”
顧修言慢慢地走了進來,他被伊錦然的氣質完全吸引。
他很想靠近她,想走進屬於她的時光裏,跟她一起沉澱在那一段古老的歲月中。
“你說的沒錯,顧家的整棟別墅內,幾乎有成千上萬的古玩和古董,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也僅僅只是顧老爺子愛好。”顧修言淡淡地撫摸了一下紅木雕刻的傢俱表面,“我其實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
從小,顧修言就聽顧老爺子給他講解這些古董的來歷,但是他每一次都是一知半解,假裝全然懂得,實則敷衍。
顧修言小時候那副冷冰冰的態度,總是氣得顧老爺子心絞痛。
妹妹就更不用說了,經常拿一些古董當玩具,到處擺弄,她小時候爲此沒少挨爺爺罵。
伊錦然笑了幾聲,“可憐啊,你爺爺這些年找不到一個知音。”
“或許吧,你留下,他就有能述說的知音了。”顧修言忽然目光沉沉地望向她。
伊錦然別過頭去,可表情沒有之前那麼絕對的抗拒。
桌面上擺着一個樣式別樣的木質雕刻。
顧修言也是隨意地上手,輕輕拂過。
伊錦然瞳孔猛縮,趕緊想提醒他:“那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