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此話差矣,快活怎麼能行,慢攻才能出細活……”
二人猥瑣嬉笑,起身離開,陳至汗顏掩耳,後面只依稀聽到“大妖”、“橘黃”、“鯉魚”等字眼。
坐落於崑山山脈之中的長青鎮雖然地處偏遠,卻是出南墉入北國前最後的補給站,所以陌生面孔並不鮮見,不管是修者還是商人,都會在此停留休整。
只是這兩位修士有些肆無忌憚,妖魔鬼怪之事口無遮攔。
若讓衙門聽了去,必會以妖言惑衆治罪,仗責二十起步,上不封頂。
遊戲世界自然少不了邪祟作惡,只是不成氣候,每每出現,緝妖司都會發出通告懸出賞錢,鼓勵宗門出人抓捕,以此磨鍊門徒。
遇到實力強橫的大妖,緝妖司纔會派人手鎮壓。
而這二人放蕩不羈,應該無師無門,屬於散人獵手的身份。
陳至常年在山野間行走,身處的崑山又是南墉最大的山脈,對他來說,小妖小鬼並不稀奇。
但能引來獵手到這個窮鄉僻壤之地圍捕的妖怪,可見賞金不菲、實力不弱。
自覺毫無實力可言,除大妖伏強魔自然與他無關,見尤掌櫃憨笑着從櫃檯走出來,便放下掩耳的雙手,皺眉說道:“那二位獵手侃侃而談斬妖除魔之事,難道吾河裏當真有強橫妖物作祟?”
尤掌櫃接來送往,接觸的人人事事頗多,消息靈通得很。
不過他卻一臉問號:“什麼?吾河裏有厲害的妖怪?”
然後又問:“那兩位客人是獵手?”
陳至一愣:“他二人不是剛說……”
尤胖子臉上更迷糊了:“我一直就在左近,沒聽他們說什麼啊。”
“……”
這就是【耳聰】的功效?
陳至恍然不語,半晌才笑道:“可能是我起的太早,幻聽了也說不定。”
尤掌櫃的面部表情這才鬆弛下來,在陳至對面坐下,小酌了一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在吾河下鉤,最近還是慎行爲妙。”
陳至點頭稱是,二人閒聊了幾句,臨走時尤掌櫃纔想起什麼,把魚簍遞過來說道:“裏面有條小黃魚還活着,我看生命力頑強顏色也好看,不如你帶回去當觀賞魚吧。”
陳至的院子裏有塊水池,還是去年尤掌櫃感恩他深夜入林採回藥草,治好了自己岳丈的夜語盜汗,免費爲陳至整修的。
遇到一息尚存的小魚兒,就會放入池中,增加些許生活情趣。
陳至接過魚簍,向裏面望去,一隻橘黃色的小小隻靜靜躺在簍底,兩腮一張一合很有節奏,並未顯得十分難捱。
“奇了,這麼久還能活着,也是它的造化。”
陳至起身告辭,把未喫完的酒食打包,便急忙趕回家。
推開陳舊古樸的木門,二十步便可穿過內堂,再過一道內門,便是相較普通人家大得多的庭院。
鄉間小鎮最便宜不過的便是房價,圈地建房全憑自願,只是多數人懶得打理,一般不會修繕過大的院落。
陳至則不同。
上輩子竭盡全力加上父母幫襯,纔在一線城市付掉一套80平米剛需住房的首付,這輩子住所怎麼也要搞大一點才感覺不虧。
把魚兒放入池中,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眉頭驀然緊皺。
鯉魚、橘黃……
好像和酒肆裏兩位獵人口中的妖物無異啊。
他蹲在池邊,緊盯小魚遊動,突然間一個閃身,人已出現在池水另一端。
伸手入水,連一片漣漪都沒有驚擾出來,小魚就被握在手中。
魚在掌心亂蹦,驚恐萬狀。
陳至還不放心,把它放回水中,再撈…再放…再撈。
終於到了小魚出水再不掙扎,頹廢的任由擺弄,才安心把它放了回去。
“想想也是,還不足巴掌大小的魚兒,怎麼會是妖呢。”
……
夜幕降臨,小池荷葉下,一隻金色小鯉無力的吐着泡泡。
“被玩壞了…”
小鯉魚探頭出水面,打量着那個帶她回來的俊俏少年,眼睛裏全是恐懼。
她是欒江中鯉魚一族年歲最小的公主,因爲貪玩,被江水衝入支流吾河之中。
如果在北方的王國,無非是尋路回家找媽媽的童話橋段,可在南墉,卻是一番凶多吉少的光景。
早年,陸地神仙境界的殤昊帝帶領族人來到此地,本想與妖族和諧共處,互不侵犯。
但妖族妖皇受魔族鼓惑,對人類羣起而攻,發動背刺。
在經歷大小近百戰,死傷無數之後,人類才用實力換得一方淨土。
自此之後,亂世用重典,妖族只要離開劃定行動區域,即視爲威脅。
輕則負責監查的緝妖司發佈通告,由宗門或獵手擒殺,重則緝妖司親自出手,以儆效尤。
同樣的,欒江、風谷、萊山、翠林,四地,人類一旦入內,生死自負。
而小鯉魚,更是經歷了大恐懼。
以她的道行,豈是尋常漁人一竿一鉤能釣得上來的?
其實在咬鉤的剎那間,她已經爆發出全部的氣力與之對抗,甚至她堅信,只需一個擺尾,漁人便會與河水來一次最親密的接觸。
不過……
當擰身發力之際,卻發現已經身在半空。
快!
好快!
那隻溫暖的大手並沒有握得太緊,自己卻根本無力掙脫,只得暈暈乎乎的被塞進魚簍,浸入水中。
一切宛若夢境……
當反應過來,正欲化形脫身之際,卻發現漁人已經提起魚簍離水,行進在林間。
她順着縫隙向外看去,不禁有些好奇。
這就是南墉嗎?看起來和欒江兩岸也沒什麼不同。
只片刻分神,小鯉魚便感覺眼前一花,藤條細竹交錯形成的孔洞外景色突變,一切顏色都化爲條條靚麗的橫線。
緊接着,巨大的慣性襲來,身體不受控的緊貼在魚簍壁上,絲毫動彈不得。
綠草、鮮花、青松……全部變得不真實起來。
甚至連那條修煉百年的蛇妖,都被踩着一步跨過,簡直不要太卑微。
只彈指一揮間,再向外看去,居然已經來到百米之高的山澗。
她驚恐的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漁人,用妙到巔毫的動作揮鏟取藥,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以這位的速度和出手看來,說是上三境都有些保守。
小鯉魚感覺,如此灑脫自然,渾然天成的動作,更像極三境的大能才具備的實力。
自己一隻小小鯉魚何德何能,犯得着緝妖司的隱世大人親自前來出手嗎?
我不過是一隻天真爛漫,蠢萌蠢萌,反應還有些遲鈍的迷路小魚啊……
她眼神空洞躺在魚簍底,放棄了掙扎,任由死掉的普通河魚壓在身上,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何必呢……
殺雞焉用超大號四十米牛刀。
再然後,被放入魚池,不管她如何發動修爲移挪閃躲,總是會被一隻大手翻來覆去的折騰……
小鯉魚被徹底震撼了,麻木的甩動着尾巴。
這便是貓捉老鼠的遊戲嗎?
當連化形的氣力都被耗盡殆盡,漁人返回小屋,她才反應過來。
他是拿捏好的!
恐怕十二個時辰後,剛剛恢復真氣,又會是新一輪的恐怖體力消耗循環。
“他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控制我化形,玩弄於鼓掌之中!”
小鯉魚盯着小屋裏亮起的一盞昏暗燈火,憤憤又無力的默道:“被如此欺辱,實在……太令魚羞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