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到底了……
那種煩躁和無奈,足以讓人捶胸頓足。
何況還是五連發……
這種感覺,一馬當先的聶守規師徒首先體會到了。
而林伯和牛皮,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這種感觸。
因爲勻速跑動,無非是擰腰擺臀罷了。
陳至踏入山道的時候,聶守規師徒已入第三道彎卡。
他舉頭望去,失望的嘆了口氣。
自己已經盡最大的寬容去看人識人,這對師徒卻仍然不想以真功夫示人。
看來,是時候給他們些許壓力了。
陳至動如脫兔,馳若蒼鷹。
當腳尖離開地面的一刻,腳下的石塊驟然崩碎,激射而出的碎粒直接放倒一排花花草草,陳至整個人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個足有拳頭大小的深坑。
一息。
兩息。
三息。
短短三個呼吸間,人已出現在牛皮身側。
“陳至救我!”牛皮疾呼。
“不該抽那麼多煙。”林伯懊悔憂桑。
牛皮一愣,心說老頭不知輕重緩急,這等時候,還說這些沒用的幹嘛。
於是朗聲質問:“那以後戒不?”
林伯想了想,居然停下腳步:“戒菸還不如死。”
陳至無語,不由感嘆這天地之神奇。
真是林子大了白樣鳥,天地廣博奇葩人。
他只好一手夾住林伯,一手拎起牛皮,輕喝了聲:“風大請閉眼!”
下一刻,速度再次飆升。
牛皮只覺狂風扇臉。
林伯唯感暴風襲頂。
牛皮心道我這絕世容顏毀了。
林伯默唸老朽這不多的髮絲絕了啊。
但二人還是不約而同偷偷睜眼去瞧。
只見山色飛快的倒退,漸漸融化爲道道虛影。
綠草翠林變成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一坨一坨的宛若肆意揮灑。
“老司機風馳電掣啊!”
牛皮大喊。
“煙還是戒了吧。”
林伯默然。
陳至前方便是木匠劉敬免和玉石鋪掌櫃王掩,二人眼見頭名無望,又無掉到末尾之懼,故而步履輕鬆。
但驟感背後乍寒,一縷光影掠過,保級無憂的隊伍瞬間掉出舒適區。
劉敬免和王掩對視一眼,說道:“我家中尚有七旬老母,未曾盡孝。”
王掩老父母均已離世,又無妻女,於是思忖片刻:“盡孝要趁早,你早幹嘛去了?”
劉敬免:……
二人足下發力,不相上下。
此時,跑在最前方的領頭羊隊伍裏卻出現了變故。
雖然聶守規只是當隱觀的一名門外弟子,連師父都沒有拜過,修行也全靠一本入門手冊自行摸索,但畢竟年長了不少,入道也早,所以道行較薛清則深厚,腳力自然也要快得多。
不過他卻放慢步調,亦步亦趨,不離左右薛清則。
因爲當初薛清則至當隱觀拜師學藝,靈根測試時打出七朵漣漪,乃極品靈根,本應入內門得授絕學。
但負責錄名的聶守規見其子溫潤如玉,一表人才,便私心頓起,在名錄上改爲凡夫俗子,漣漪無波。
而後獨自登門,斡旋數日,才把薛清則攏入門牆。
所以他對這徒兒愛護有加,此時便收力與愛徒並駕齊驅,企圖同時邁過終點。
本來一切照常發展,乃是一副演繹師徒情深的完美畫卷。
剛剛轉過第四道彎卡,薛清則志得意滿的回頭,當看到陳至如閃電般飆射而來的身影時,驚恐非常。
“師……師父,那是何種仙術,竟然快至如斯?”
聶守規回看一眼,無奈嘆息。照這速度預判,十息之內必然拔得頭籌。
可是來人卻是高絕到只能仰望的陳前輩,又能生出幾分的爭勝之心呢?
“無妨,你我師徒絕落不至於跌落到末尾的田地,些許小傷,只當歷練便是。”
聶守規見仍有村民墜在最後,寬慰說道。
“可我怕疼。”薛清則憤憤不平:“我想無傷至頂!”
“無傷……”
聶守規搖頭:“難若登天。”
薛清則咬牙暗恨,卻也無可奈何,但眼見第五道彎卡近在眼前,不甘心的伸出手去:“師父把我拋過這道彎去,我便是頭名!”
“你瘋了嗎!”
聶守規斷然呵斥:“這條山路處處禁制,就是爲了防止舞弊取巧,路肩之上的屏壁不知高到何處,怎能穿越而過。”
薛清則黯然失落,心裏卻燃起熊熊怒火,雙眼四周黑線遍佈,不過只是一現即逝。
下一刻,他昂首闊步,再無顧忌。
薛清則飛身高高躍起,衣襟在風中獵獵作響,道袍緊緊貼在前胸,眼中只有對勝利的渴望。
然而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禁制把他彈了回去,小道士鼻血橫流栽倒在地。
彷彿一隻小小鳥,撞在迎面駛來汽車的防彈擋風玻璃上,無功而返,反受其累。
陳至像一陣風似的從師徒二人身側掠過,只拋下一句:“在這裏等我。”便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聶守規依言停下腳步,負手而立。
薛清則從地上爬起,絕望的看着陳至遠去。
“他想助那兩個村民上位,那麼……末尾是誰?”
這個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還能有誰?
唯我師徒二人之一!
想到這裏,薛清則睚眥欲裂,憤然邁步先行。
“徒兒稍安勿躁,陳前輩必有良策。”聶守規說道。
小道士只好不情願的縮回腳步,但卻再也忍耐不住,勃然怒道:“這套虛僞假詞我聽膩了,授我功法時讓我稍安勿躁,其實內門道法你我皆知此生無望。進境無功時讓我稍安勿躁,同期道友早破了脫俗境,我卻仍在鍛體境徘徊。”
“師尊,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奢望旁人的憐憫!”
“功法如是,進境如是,今日山道競速也如是。”
“凡想靜候的皆爲螻蟻,強者只會思考如何掠取!”
“我受夠了稍安勿躁,要等你自己去等吧!”
他拋下目瞪口呆的聶守規,向前跑去。
年長道士驚訝不已,往日斯文忠厚的徒弟,原來積蓄瞭如此多的不滿。
他拽住薛清則衣角,想把他拉回正軌:“你怎能如此偏激……”
“囉嗦!”
話未說完,薛清則猛然拔劍,回身斬下。
聶守規未曾防範,小臂頓時血流如注,臉色煞白的踉蹌退開,痛心疾首的喃喃說道:“我待你如子,你竟然……”
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爲薛清則回身的瞬間,聶守規已經赫然看清,徒兒額上黑筋畢現,雙瞳盡烏,周身煞氣沖天,已經沒有了半分往日的模樣。
這是入了魔邪啊!
他對着迎面返回的陳至高聲喊道:“陳前輩救我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