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毫氣定神閒,還緊了緊狼裘大氅,顯得輕鬆寫意。
看着陳至愣愣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了笑意。
僅僅放開一道怒焰就要停步調息,恐怕距離極限已經不遠了。
它淡淡揮手,西方鎮壓的妖氣也化爲冰棱,返回銀毫掌心。
翻手之間,冰化爲水,在它掌心瞬間消失,又融入了體內。
銀毫感受到了自己的強大,恢復了幾分自信的同時,也越來越興奮了。
兩道地火都無法消融的修者,定是一道美味的食材。
今天有福了!
它冷哼一聲,疾震雙臂,南北兩個方向飛回來的已經不再是冰晶。
而是密密麻麻的水霧。
僅僅帶着一絲冰涼。
這讓銀毫都忍不住驚詫。
自己的寒冰咒訣竟然已經呈現疲態,若不再續入道行,恐怕也到了鎮壓不住的時候。
緊接着,一道長虹驚天而起,以南北兩端各爲首尾,架在天穹之上。
火焰橋!
銀毫暗暗心驚。
原本以爲放開鎮壓自己還能堅持一段時日,現在看來……
還是先脫去大氅爲好。
突然之間,他竟有些欣慰。
體內所剩法力幾近枯竭之際,上蒼便送來補充的食物。
果然是天道酬勤沒錯。
否則以這道長虹看來,自己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
唉?
銀毫忽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
若不是眼前的灰袍小兒取走了承天璧,哪裏會有這些什勞子麻煩事!
銀毫惡狠狠看向陳至駐足的方向,心想着他已經到了幾分熟的地步。
腦海中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第一步,喫掉眼前的灰袍青年。
第二步,讓小道士取回承天璧。
第三步,逃出去。
第四步,喫掉小道士。
完美!
可是……
銀毫的視線忽然凝住了。
它發現,好像第一步就有點困難。
視野之中,以陳至爲中心方圓十丈的火苗盡數熄滅。
只餘渺渺青煙扶搖直上,無力的宣揚着被輕鬆撲滅的哀嘆。
陳至緩步走來,面色平靜。
每邁開一步,便是身前青煙起,身後火舌躥。
跳動的非常有層次感。
一團團煙氣加重了景深,讓他的氣勢顯得更壓迫了幾分。
“你到底是何人?”
銀毫無力喃語,忽然一股危機感在心中加劇。
他覺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涼。
如今的銀毫,已經不是連陸地神仙都無法誅殺的極三境大妖了。
“你到底是何人?”
銀毫聲嘶力竭:“崇兆魁那廝讓你來殺我的?”
“不對,不可能!”
它自己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北三郡駐兵使、南墉四大將軍之一,名動朝野也是封禁自己之人,但與面前的青年相比,也要遜色不只一個檔次。
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爲崇兆魁效命。
到底是誰要殺我?
銀毫天人交戰,最後才恍然大悟。
定是那新皇鹿彌唯恐我有異心,安排小道士前來分走一縷妖力,又讓這灰袍小子前來誅殺。
這麼說來,鹿彌便不可能是鎖丹期!
因爲面前之人,已經直逼二品巔峯!
對啊。
銀毫這才恍然大悟,鎖丹期稱皇,未免有些說不通。
慌亂之間,它發出了最後一縷神魂信號。
“莫要相信救你之人,牢中勿動,反而能多活些時日。”
銀毫不止把傳訊狼毫交給過薛清則,同處監牢之中的老友手中也有一份,這則訊息便是留給它的。
事了。
它眼中精光畢現,手腕一抖,一把古劍驟然在半空中展開。
但是“啪嗒”一聲脆響,劍卻落在地上。
因爲銀毫突然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正在凝視着自己。
它後背發毛,冷汗直流,卻又瞬間被火焰蒸騰。
便有些虛……
哪裏還敢伸手去接劍?!
“最後一個問題。”
陳至問道:“你是幾品幾階?”
“爺爺是陸地神仙!”
銀毫最後一絲血性被激起,五指霍然張開,大氅上狼毛如銀針,悉數漂浮於他周身左近。
“我去!”
它改成一聲驚歎,而後頹然擺手,狼毛散落滿地。
自己又錯了。
能隨手驅使這東西的人,哪裏還會被鹿彌左右?
妖皇聽候差遣還差不多。
因爲眼前地火盡滅,開眼望去,滿目瘡痍。
只有一頭身長數十丈的赤色火鳳,周身散發出無盡的恐怕氣息在半空垂首,定定的看着它。
表情冷漠,眼神不屑。
卻沒有一刻放鬆,伺機而動。
銀毫頭皮發麻,想抽自己個嘴巴,以此懲罰有眼無珠。
居然能把那條貫通南北的火焰視爲長虹,簡直是眼拙到了極致。
那哪裏是長虹,分明是火鳳的翼展!
“我本三品珞丹期中階,被囚數不清的年月,氣力十不存一,境界已經跌落到四品金丹。”
銀毫老老實實答道。
陳至眉峯一挑,又問:“四品金丹期哪階?”
銀毫被激怒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還是不肯說。”陳至無奈,灌滿元氣的穿雲梭輕輕揮下。
火鳳瞬息便遊走到銀毫面前。
鏘鏘—--
嘶聲鳴叫之後,金瞳赤鳳居然口吐純白色火焰,無物不焚。
銀毫瞪大雙眼,錯愕、驚恐、無奈、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情緒並行。
心情複雜。
它忽然想咒罵這煉獄之主。
你這小破地方也敢用疾火二字?!
放進來的萎靡火苗配得上地火的名字嗎?!
虧得多年以來,我還一直在崇拜這火光沖天,想從中領悟一二。
真TM想啐你一臉!
你也配叫陸地神仙?!
它憤然疾呼:“又特麼走眼了,這是南明……”
“什麼意思?”
陳至猛地拉緊脈結,拋出穿雲梭制止神鳥,預知後話。
但……
晚了。
穿雲梭倒是阻擋了大部分火光。
不過銀毫,仍卒。
陳至嘆了口氣,表情頗爲惆悵。
本以爲這大妖終於可以讓自己的小本本上再劃下一個叉。
到頭來卻還是四品水平。
而且還不知道幾階。
所以能否勝過四品巔峯,仍然是個未解之謎。
陳至在鄭重思考,下次是不是應該給它們一個回覆血條和藍條的機會……
畢竟,好像極三境也不是那麼容易遇到。
他拾起閃亮發光的百里穿雲梭,有些詫異。
怎麼感覺沉重了許多。
定睛一看,大驚失色。
不但重量出現了變化,大小變不回去以外,表面還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龜裂。
這時候,陳至才忽然作疑起來。
他總覺得使用穿雲梭的辦法,如果只是單純的掄,是不是有點掉B格。
梭子這東西,能有棍子好使?
萬一小魚知道我是用掄的,會不會發火?
陳至覺得可能性很大。
關鍵是,還給掄壞了……
於是搬走全部的承天璧,又取走銀毫掉落的那把古劍之後,陳至把穿雲梭塞給小魚,轉身便走。
心裏一直在叮囑自己。
保持住風輕雲淡,水波不興。
就好像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
徒留小魚傷悲吧。
忽然間,他覺得有些對不住李小魚。
小姑娘每天辛苦勞作,上午賣貨,下午上課,晚上做飯。
雖然貨沒賣出去,課沒學到什麼,飯也做得沒冊冊好喫吧。
但怎麼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麼就玩壞了人家的大寶貝……
罷了。
陳至走回庭院,看着遠山俊俏,輕撫手中利刃,心裏默默說道。
這把劍便補償於她吧。
洞穴裏。
小魚看着百里穿雲梭都懵了。
她有些明白之前老闆爲什麼說,楚金樽就算到了南墉也是好事一樁了。
對隨手間召喚火鳳,巧借南明離火打造仙器的男人來說,送人頭肯定是好事一樁啊!
小魚眨眨眼睛,一時恍然。
他定是早就想處理掉四聖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