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陳至隨口應了一聲,思緒還停留在去不去垂州的事情上。
實話實說,他確實有些意動。
當初隱入山林是因爲沒有靈根,毫無修行資質可言,既然不能轟轟烈烈,便想着散淡一生。
但如今四品巔峯連出手反抗的機會都放棄了,讓他略有些……
膨脹。
若是進入大州府做一番事業,當不負好男兒志在四方。
但陳至總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他的系統覺醒於崑山,之前短暫的遊歷天下並沒有激活的跡象,那麼是否說明,大山纔是他的力量源泉?
彷徨猶豫之際,吳去說道:“所以我一直尋思,若是你能出山來垂州幫我,大牢必將固若金湯,你我兄弟聯手,甚至可保北三郡周全!”
然而‘出山’二字深深刺了陳至一下,他思忖良久,還是婉言謝絕了吳去的邀請。
掛斷傳訊珠,他緩步走出房間,仰望天空,已是滿天星斗。
“百級吧,等到百級再離開。”
陳至口中低聲說道,目光裏難掩惆悵。
他知道有妖魔有地府的世界裏危險遍佈,走出大山進入州府若想自保,便需要更強橫的實力。
可是如今還沒有臨敵極三境,貌似有些不保險……
自己在深山老林裏尚且有月闌這樣的勢力惦記,若是去垂州,還說不定會遇到更多心懷叵測之人。
想到林長更,陳至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耳畔迴盪起他的口供。
“如今月闌已經確定,陳掌櫃你身懷的仙術至少四種。”
“【縱地金光】、【五毒不侵】、【九息服氣】、【天視地聽】,還要加上前些日我親眼所見的【飛身託跡】。”
想到這裏,陳至無言一笑。
原來最尋常不過的技能名稱,卻有這麼多講究。
雷紋步是縱地金光,淨化術名爲五毒不侵,這些倒都不意外。但睡覺可以恢復元氣,原來是九息服氣……
應該是久息服氣纔對吧!
那麼按照這個思路延展,【易形術】又是什麼?
陳至沒有太在意的淡淡一笑,對林長更的敘述也是半信半疑。
因爲他以爲其中會包含着【喚雨呼風】和【飛沙走石】,畢竟引動颶風、掀起泥土砂石自己都曾經嘗試過,但卻沒有從林長更口中聽到。
是他不知道?
還是元氣引動的異象不算仙法?
陳至狐疑的時候,冊冊端着盤子笑吟吟走上石亭。
“老闆鼻子真靈,知道今天喫白斬雞啊。”
陳至面色一僵,轉而微笑迴應。
心裏知道,定是自言自語的“百級”讓冊冊聽見進而腦補。
以後說話要小心了,家裏都是高手環伺……
……
山貨全的清晨一如既往的恬靜。
燦爛的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一縷縷的灑進庭院。
吞金獸慵懶的轉了個身,慢爬兩步,讓背甲充分接觸秋日的暖陽,而後又縮回頭去酣睡。
雖然腦袋藏進了龜殼,但也不過是嫌陽光刺眼,四隻小爪卻無所顧忌的伸開,彷彿這裏就是世間唯一可以令他安心的地方。
葉漢聲精神抖擻的出來舞劍,一招一式慢吞吞的,唯恐劍氣驚擾到他人。
但眼神裏卻是專注和認真,並沒有因爲氣勢不足而倦怠。
手搭涼棚望了望遠山,一雙明眸裏似有愁雲,但轉瞬即逝,回身走進火房。
只片刻,便升起裊裊炊煙。
小魚揉着惺忪睡眼推開自己的房門,用陳至自制的毛刷和青鹽清理過牙齒,便赤着兩隻小腳丫撥拉池水,一臉天真無邪。
小水池裏兩株通幽花也莫名其妙的變成花骨朵,似乎提前爲即將到來的寒冬做好了準備。
“喂,上午咱倆誰看店?”
“我。”
這便是整個早晨唯一的對話。
但簡簡單單的一個“喂”,而後有人立刻迴應,卻無疑是親密無間的明證。
一炷香的工夫,冊冊便端着大碗小盤走出火房。
一時間飯香四溢,勾人食指大動。
小魚也不蹬鞋穿襪,蹦蹦跳跳坐上石凳,院落裏的青磚地上留下了一連串溼漉漉的腳印。
葉漢聲收劍輕輕釦響陳至房門:“老闆,冊冊姐把早飯做好了。”
“嗯,我起來了。”
陳至穿戴整齊,推開房門。
距離林長更和馮大彪審訊結束已經過去了五天,生活又迴歸到清晨垂釣、上午採藥,偶爾尋些木材的斂山貨日常裏。
祕珠另一端仍然沒有動靜,讓他焦躁的同時又有些擔心。
當然,除此之外,焦躁還另有因由。
有人要試探我?
想起林長更的話,陳至便心頭微涼。
“你那一身恐怖的仙氣到底如何修得?”
“陳掌櫃應該不是外貌看起來這般年輕吧。”
“三年之前你到過的州府都有記錄,但三年前卻連足跡都不曾留下,就連我都好奇,你從何而來,又想做些什麼?”
“你這驚天動地的修爲,若是被人所用,哼哼……”
五天以來,只要稍稍回想起這些話,便能讓陳至驚出一身冷汗。
他沒有想到,就算自己隱居山林默默積攢經驗,仍然逃不出某些人物的手眼通天。
尤其是對方的縝密更令他周身冰寒。
數年佈局,調動了大量人力物力,甚至於不惜犯下無法救贖的人命案,就是爲了貌似不經意間試探一個人的實力深淺。
他覺得有些說不通,卻又無人可以質詢。
想試探一個人修爲,光明正人的喊高人來比試便可以解決,爲什麼要大費周章呢?
其中因由林長更並不知曉,甚至他言明,就算是對月闌的大宮主,委託人也不會告知。
人家出錢提要求,中間人照做,陳至覺得這倒是很合理。
但試探之後,必然會有所行動。
他看着西側院落,心中提醒自己要警惕了。
這個時代對系統全然無知,就算說出來也不見得有人相信,但元氣若是仙氣,技能若是仙法,反而會成爲自己的拖累。
因爲他知道,任何一個時代,人們對自己認知外的事物,總是抱着懷疑和詆譭。
更何況在這個仙人不曾顯露神蹟的南墉。
但是小魚和冊冊的笑臉,驅散了他心底的些許陰霾。廚娘的手藝日漸精湛,讓一向不挑食的陳至也開始講究起來。
我被慣壞了。
他嘴角含笑,走上石亭。
冊冊看他目光看向西院,以爲是在詢問,便淡淡說道:“人犯的喫食我送過去了,老闆不必操心。”
陳至點點頭,剛剛坐下,冊冊卻忽然一臉鄭重的起身行禮。
“老闆,我和小魚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