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上,該有後宮佳麗三千,左擁右抱是他的本分,皇上雨露均沾了,後宮才能和諧美滿。
她也會很美滿。
她沒資格生氣,若是惹了皇上不高興了,皇上一句話就能讓她小命不保。
可看到御案前的那道熟悉身影時,星煙的身體還是作出了誠實的反應,裙襬上的水仙花兒被腳尖蕩了個滿開,步子比往日邁的要大很多。
姚貴人似乎很害怕,緊緊地跟在星煙身後。
星煙往哪走,她就往哪走。
星煙有些不樂意。
她是出了名的膽小,
如今卻來了一個比她還膽小的人。
這感覺星煙並不喜歡。
她沒有保護欲,雖然她自己是嬌美人,但她欣賞不來別的嬌美人。
星煙不想讓她跟着,腳步說停就停,“蹭”地一聲,鞋底刮擦着地面,尤其地刺耳。
贏紹聽到了動靜,擡起了頭。
“皇上。”星煙俯身行禮,那中間的距離,與贏紹似乎隔了一個對岸。
遙遙相望,星煙擠了一個笑容,也沒等贏紹開口,身子一側,替身後的姚貴人讓了一條道出來。
自己的恩寵自己爭。
甭想她有那麼大度。
御案前的贏紹隨着她的動作,擱了手裏的筆,身子往後一仰,認認真真地看着她。
姚貴人突然失了庇護,驚恐地猶如一隻迷路的小白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嬌滴滴地跟着星煙叫了一聲,“皇上。”
贏紹的眸子漫不經心地掃向了姚貴人,目光微頓。
肖安所說沒錯,當真是像極了安樂。
也就是那一眼,星煙看到了。
星煙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沉到了底,再也浮不上來。
皇上喜歡姚貴人。
皇帝的恩寵更替的最快。
新人笑,舊人哭。
她成了舊人。
等到贏紹的視線再次回到星煙身上時,就只看到了她的半張側臉,距離太遠,贏紹看不清她的臉色,想讓她走近些。
“過來。”
星煙沒動。
姚貴人動了。
這回星煙連半張側臉都沒留。
贏紹看着那個背對着自己的身影,有瞬間的錯愕,那是他乖巧溫順的的愛妃?
“朕讓你過來!”
星煙還是沒動。
姚貴人也不敢動了,抖了兩抖,擡起頭顫巍巍地看向了皇上,才發現皇上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
皇上是在叫貴妃娘娘,不是在叫她。
姚貴人愈發不敢動。
可臉上卻莫名地升起了兩團紅暈,之前聽福壽宮裏的婢女們說,皇上英俊瀟灑,大明國找不出來第二個人能賽過他。
她以爲是馬屁。
如今才知她們說的一點都不假。
皇上好看。
很好看。
“庚星煙。”
贏紹直呼其名了,星煙才轉過了身。
星煙沒聽他叫過自己的名字。
很陌生,不太適應。
也很心虛。
她還是喜歡聽他叫她愛妃。
“朕叫你過來。”贏紹說的口乾舌燥。
星煙的腦子裏憑空出現了一句話。
“叫她過去幹什麼,不是有美人嗎?”
嬌滴滴的,長的也好看,像太后,算的上是他們的自己人。
之前,她誤解他了。
他同姚貴人並沒有血緣關係,他怎麼就下不去手了。
“朕渴了。”他口乾舌燥。
想讓她去倒一杯茶。
星煙腦子又生了槓。
不是說不再讓她端茶倒水了嗎?
如今美人一來,就變了。
君無戲言呢?
見到新來的美人,全都不算數了。
星煙停頓的那一瞬,便被身旁的姚美人搶了先,潺潺的茶水聲傳來,屋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
星煙看着姚美人,姚美人看着皇上,皇上看着星煙。
誰都沒錯眼。
皇上這才發現,她那下巴又緊繃的厲害。
“皇上。”姚貴人將茶遞給了贏紹,臉上的潮紅暈開,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皇上。眼波一片脈脈含情。
像極了當時的她。
星煙看着刺眼,視線一轉終於與贏紹的目光碰了個正着,星煙心口一酸,眼裏蒙了一層水霧,幽怨地一瞥,星煙又將頭垂下。
美人送懷,他肯定很開心。
星煙發現爭寵容易,失寵時,太難承受。
星煙想象不出,往後她被皇上冷落,她的日子會怎麼樣,大抵就是永遠呆在芳華殿,再也不出來。
就算不出來,也會被他的女人找上門,爲難她,要她的命。不久之後,她可能就成了第二個周貴妃。
星煙打了一個顫,害怕了。
她不該作死。
她是皇上,他寵誰都是理所當然,她應該大度。
星煙不斷的告誡自己,可就是擡不起頭,做不到像往日那樣走到他身邊,對他撒嬌。
“出去!”贏紹冷冷地一聲,就在這當頭砸下來,星煙的肩膀一抖,心裏咚咚直跳,眼裏的水霧凝結成了水珠,“吧嗒”滴下來,侵溼了她胸前的暗花。
星煙想奪門而出。
腳尖挪了半步,又聽到了贏紹的聲音,“你敢出去試試?”
星煙:“......”
星煙弄不明白了。
這一會又讓人出去,一會又不讓人出去,他到底想怎樣。
但也沒敢再動。
姚貴人同樣不明白,低垂着頭,瑟瑟發抖,若是單獨拎出來看確實楚楚可憐,但此時站在星煙跟前,便成了東施效顰。
星煙的膽小僅存在於表相,而姚貴人的膽小,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懦弱地讓人喜歡不起來。
“你有事嗎?”贏紹從椅子上起身,這回纔是真的在同姚貴人說話。
姚貴人顫抖地從懷裏拿出了絹帕。“臣,臣妾有東西送給皇上。”姚貴人說完,將帕子舉到了頭頂上,呈給了贏紹。
“繡房局的人又沒有死絕,朕還缺你一塊帕子用?”
若不是再次聽到這般絕情的話,星煙都忘記了,他還有一面,像極了地獄裏的羅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