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東西,再回頭看,她已經看不上了。比如魏貴妃,她已經從自己的人生中劃了一個句號。
還有魏敦,她也能坦然地去面對。
從地牢出來,星煙一身輕。
這一日不只是星煙去了地牢,還有薛先生,薛先生是夜裏去了,沒有直接進去牢房,抱着雙臂休閒地靠在紅柱上,等着魏貴妃從牢房裏出來。
魏敦回不了姑孰,魏家的人必定會從姑孰調兵,涌至秦淮河岸直攻京師,局時魏敦也會在秦淮河對岸與魏家軍匯合,魏貴妃帶去河北由虞統領當着天下人的面,交給魏敦。
欺君之罪,謀逆之罪,不缺討伐的理由。
魏貴妃出來了,被後面的人一推搡,剛好摔在了薛先生的腳邊。
薛先生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魏貴妃也看到了薛先生,皇宮內就那麼一個戴着面具示人的侍女,魏貴妃記得很清楚,她是庚星煙的人。
“要我扶你一把嗎?”面具遮擋了薛先生的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從她依舊沒有改變的姿態上能看的出來,她這話不過就是說說而已,並沒有想去扶她。
魏貴妃也知道她不會有這麼好心。
魏貴妃以爲遇見她是偶然。
可等她顫巍巍地剛站起來,突然又被身後的侍衛踢了一腳,直挺挺地跪在了薛先生面前時,魏貴妃才知道,並非是偶然。
“庚星煙還想怎麼樣?她誅人心,誅的還不夠嗎?”
逼着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還不滿意嗎,用庚媛嫣,堵了自己的死路,就是想讓自己活着,讓自己忍着一身恥辱去面對將軍。
可恨的是,她還反抗不了,她只能往她算計的道上走。
“比起你的那些所作所爲,這算不得什麼。”薛先生說,“不過,我沒有別的意思,沒想要你的命,也不是娘娘派來的,我純粹只是想來看看你。”
最後的三個字,薛先生咬的特別重。
說完了,又緩緩地叫了她一聲,“貴妃娘娘。”
魏貴妃全身一顫,死死地盯住跟前那張面具,瞳孔漸漸地緊縮,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了話來。“是你!”
她曾經看到這個背影的第一眼,就覺得很熟悉,可她又以爲,這不可能。
“是我。”薛先生說,“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嗎,在你走之前,我來見你一面,免得成了你這輩子的遺憾。”
魏貴妃背心生了涼意,質問她,“你怎麼做到的,你到底是誰?”
“我曾經告訴過你,人的樣貌和名字最不靠譜,是你自己不長記性。”薛先生反問她,“你覺得我會是誰,周貴妃死了,你也要死了,我卻能安然無恙,我能是誰的人?”
魏貴妃臉色雪白,不用想也知道。
“你是皇上的人。”魏貴妃很絕望,身子癱軟在了地上。
先是周貴妃,再是自己......
從庚星煙開始進宮,恐怕皇上就在護着她了。如此一看皇上愛庚星煙,愛的也並不比將軍的少。
她庚星煙何德何能?魏貴妃不可能不嫉妒,爲何她就能得了讓這天下最厲害的倆人如此相護。
她以爲她最後即便是輸了,起碼她也贏過。也曾經一度讓庚星煙處於了危險之中。
可如今卻告訴她,從一開始,她就只是一隻唱戲的猴,她所策劃的每一個陰謀,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皇上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不是魏家人。”魏貴妃沒有問薛先生,只是在陳述。
他既然能安插人道她身邊,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包括那個荷包。
虧她故作聰明以爲自己差點就得逞了。
“福壽宮的那一晚,就算是庚星煙選擇跟了魏將軍,皇上也不會讓她走出皇宮,對嗎?”
魏貴妃這回擡起頭問了薛先生。
薛先生回答了她,“對,皇宮是娘娘最後的歸宿,她那都不能去。”
否則她在宮裏等了她七年,豈不是白等了。
魏貴妃看明白了。
她的計謀對皇上沒有半點影響,對庚星煙也沒有影響,到頭來受傷害的人只有將軍,她以爲她能幫她,卻將他推向了懸崖。
爲了庚星煙,他與皇上在福壽宮拔刀相見。
魏貴妃突然哭出了聲,“是你們逼着將軍造反,是你們容不得他,是皇上容不得他。”
薛先生沒客氣,直接罵了一句,“無恥!你知道你最讓人討厭的地方是什麼嗎?就是自以爲是。”
“設計陰謀的人是你,對宮中嬪妃存有非分之想的人是魏敦,你倒是有本事,將所有的一切都是能推到皇上身上。”
“你要是不自以爲是,你的下場可能也不會這麼悲慘。”
薛先生沒功夫陪她玩了,起身走人。
魏貴妃突然對着她的背影說道,“這輩子我從未羨慕過一個人,庚星煙是第一個。”
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護着她,而她始終都是被上天遺棄的那一個。
薛先生沒回頭,答了一句,“也會是最後一個。”
魏貴妃此次一去,也活不了多久,必然會死在魏敦手上。
夏季夜裏的星空很亮,月光銀白如霜,白茫茫地光線從宮牆上灑下來,就算不提燈,也能瞧得見路。
薛先生沒有提燈。
但星煙提了燈。
轉角處一束暗黃的光,與月色不同,燈芯跳躍,映在地上的光也在跳躍。
薛先生遠遠地瞧見了,嘴角一揚,毫不猶豫地往那一束光暈裏走去,走了沒幾步,便看到了一身梅紅斗篷的星煙。
身後杏枝和採籬手裏一人提着一盞燈,燈罩裏的火光正在跳躍。
星煙將手攏進了袖子裏,一臉笑容地看着她。
“娘娘有進步了。”薛先生誇她。
星煙答,“是晴姑姑教的好。”
薛先生很滿意這樣的結果,這段日子總算沒讓她白費嘴皮子,也沒白跑這一趟。
單是一個魏貴妃,她連笑話都懶得去看。
她說過,魏貴妃只是讓她拿來練手的。
螳螂撲食黃雀在後,今兒她自己扮了一回螳螂,讓星煙當了一回黃雀。
她是誰,得讓娘娘自己來認,認不出,她也當不了皇后,時候未到。
在星煙叫出晴姑姑的那一刻,身後的杏枝和採籬瞪大了眼睛,傻愣着,直到薛先生當着三人的面摘了自己的面具,兩人才回過神來。
沒錯。
薛先生就是晴姑姑。
**
當夜晴姑姑去正殿找了皇上。
正殿裏燈火通明,贏紹剛同兵部尚書商討完軍務之事,見到晴姑姑摘了面具進來,便擱了筆,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
“可以出師了。”晴姑姑走進去,直接開門見山。
贏紹很少去誇一個人,此時毫不吝嗇地誇了晴姑姑,“恩師當年說,你若是個男子,絕對是個傑出的政客。”
“皇上擡舉奴才了。”
“恩師還誇過一個人。”贏紹又說道。
晴姑姑沒說話,聽他說。
贏紹說“他還誇過朕的愛妃,說她有一位小孫女,很優秀,將來必定是富貴之命。”
一個女人最大的富貴,不外乎就是皇后。
他和星煙之間,追根究底,還是庚太傅最先撮合,那罐子裏的湯,再好喝,也只不過是一罐子湯。
庚太傅卻從他進庚家之後,就開始讓蔣氏送,一直送到他離開。
庚府的三個姑娘,庚太傅選了星煙。
庚太傅說,“膽小不懦弱,便能不惹是非,也不會丟了骨氣,你給她一個位置,她能替你撐起半邊天。”
因庚太傅的一句話,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多看了她一眼。
就是那一眼,他沉淪了。
庚太傅說這些話,就已經料定了,只要自己見到她人,絕對地會被吸引。
他也沒讓庚太傅失望,確實看上了他的小孫女,如今他願意給她這個位置,讓她替自己撐起半邊天。
“封后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了,麼麼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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