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星煙懷了龍嗣之後,所有人都在緊張。
旁人懷個孕,最多一家人着急,而星煙懷孕,整個大明國都在替她急。皇帝后宮裏的嬪妃一個不剩,江山社稷靠誰,不就是靠皇后一人嗎?
臣子們從最開始的強烈反對,甚至逼宮,到如今的妥協,雖有些不情不願,但大多都已經慢慢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他們的皇上沒有後宮,
只有一位皇后。
沒有後宮嬪妃,皇后獨獨一人,便少了很多事,沒人爭風喫醋,沒有上來找茬,星煙過的很悠閒。
太閒了。
閒的無聊。
每日皇上在朝前忙乎的那陣,星煙更是閒的發慌。
薛先生說娘娘要是閒着,就看些書,打發時間也好。
星煙試過了,這招行不通,心靜不下來,她最勤奮的那段日子是因爲皇上不在身邊,可如今皇上在,國泰民安,她沒有任何動力勉強自己努力下去。
在一個家裏,倘若有一位特別能幹的人,那必定也會有一位特別懶惰的人。
星煙就是那個被皇上越寵越懶惰的。
懶得動,
懷孕之後,懶惰的特別明顯。
什麼都不想動,卻又覺得無聊。
起初還去正殿坐着等贏紹,閒下來的功夫,贏紹會給星煙講趣事,講的仍是過去的真人實事,星煙喜歡聽。
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星煙纔不覺得日子難熬。
到了後期,星煙的狀態便恢復到了剛懷孕時一樣,肚子日漸增大,走路愈發喫力,腰痠腿軟,嗜睡,坐着想躺着,躺着就不想起來。
嚴太醫說,娘娘要多走動。
星煙不想動,贏紹便扶着她的胳膊,硬將她往外拖,拖到正殿門前,就在白玉臺階上來回的走。
後來,太武殿守門的人都知道了,每日固定在那個時辰,皇上一定會陪着皇后在正殿門前散步。
突然有一日沒來。
都知道皇后恐怕是要生了。
半夜裏星煙就感覺到了肚子一陣一陣地疼,不頻繁,一個時辰痛一回,因懶得起來,便忍着。
到了早上,天色還未開亮口,那股疼痛不僅越來越頻繁,疼的程度也明顯比夜裏要強的多。
星煙翻了身,換了一面側躺着,可還是疼。
“怎麼了?”贏紹就睡在她旁邊,她一翻身,贏紹就醒了。
“疼。”
星煙抓住他的手腕,那股疼痛正好竄上來,疼的她額頭冒冷汗。
贏紹神色緊張,立馬坐了起來。
“來人。”
皇后要生了。
正殿內瞬間亮起了燈火,
驚動了所有人。
到了後期的這幾日,嚴太醫早就囑咐過,皇后隨時都有可能發作。
夜裏沒人能睡的着,屋裏的幾個丫頭也是日夜守着,穩婆早被接了過來,跟着住進了後殿,做好了隨叫隨到的準備。
星煙又疼了一上午,越是到後面,越是疼的厲害,疼的那陣,星煙緊攥着贏紹的手,指甲蓋兒掐破了贏紹手背上的皮,星煙自己沒意識到,贏紹也沒感覺到。
贏紹的心繫在她身上。
臉色緊繃,緊張地咬牙。
星煙也放開了他。
男人不能見女人的血水,是規矩,更何況還是一代天子。
但皇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出去,等我。”
星煙說話氣都快接不上來。
她並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撕心裂肺的一面。
穩婆叫不動他,
只有星煙才能叫得動他。
贏紹出去了,
臉色冷的嚇人。
屋裏的房門一關,贏紹就堵在門口邊上守着。
門口守着的人不只他一個,席允也在。
這些年皇后無論走哪兒,席允就跟哪兒,八年,即便他最先的主子是贏紹,如今也已經習慣了星煙。
屋內星煙的聲音,就似一把刀,聲音一出來,就狠狠地戳在贏紹的心口上,疼的他坐立不安,煩躁的很。
席允從未見主子這般緊張過。
席允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告訴過主子。
“娘娘每次遇難都會叫主子。”席允覺得娘娘叫的那聲哥哥,應該不是叫的庚景,更不是庚幕,而是主子。
皇上當初對星煙說過一句話,“你這麼擔心,以後只能孤罩着你,你只要叫孤一聲哥哥,孤就會去救你。”
贏紹自己說過的話自己忘記了。
因爲他等不了她遇難的時候,而是在這之前,先保障了她的安全,是以,當年纔將席允留在了她的身邊。
贏紹忘記了,星煙沒忘。
而在那七年裏,席允聽星煙叫哥哥的次數叫的多了,也就分出了來了,她叫的到底是誰。
贏紹血紅的眼睛瞪在席允的臉上,席允不敢看,避開了目光。
果然是忘記告訴他了。
“在侯府被蘇氏陷害,還有在逸清殿,被周貴妃陷害,娘娘都叫過皇上。”
席允不敢看皇上的臉,但將該說的都說了。
皇上在門口原本就呆不住,這一來更是呆不住。
豎着耳朵去聽裏面的聲音,聽裏面的人有沒有在叫他,只要她叫一聲,他立馬就能衝進去。
然而除了痛苦的聲音,贏紹什麼都沒聽到。
“她怎麼叫朕的?”
贏紹突然纔想起來沒有問,她叫他什麼。
席允答,“哥哥。”
贏紹眸色銳利地盯着席允,“幾年了?”
席允心虛,吞嚥了一下喉嚨,“七年多了。”
贏紹走到席允面前,一雙眼睛鋒利如刀,就差在他臉上剜出一個窟窿來,若不是皇后還是那屋裏面,他今日恐怕又會親自上手收拾人。
“滾!”
贏紹不想看到他。
如此重要的事,他居然現在才報。
席允很識時務,滾了。
留了皇上一人站在門前,僵硬的站着,紋絲不動,仔細地去聽他的皇后,有沒有叫他哥哥。
半晌,贏紹破門而入。
雖然裏面傳出來的聲音仍是痛苦的不成調,可他就是覺得自己聽到了她在叫他。
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