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互相攙扶着推開看熱鬧的熙攘人羣,連滾帶爬的走遠,頭都不敢回一下。這個時候誰也顧不上自己的主子了,只想着快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那個彷彿剛從無間地獄出來的修羅遠點,再遠點。

    “你們!!!”只剩下李硯被丟在了原地,他怒火沖天的衝侍衛們的背影喊道“回府以後都給我滾蛋,要你們有什麼用?!一羣廢物,廢物!”

    柳逸塵收了劍,一副知心大哥的語氣在旁勸解道“嗐。兄弟火氣不要這麼大,你這種人,別人不願意搭上自己的命保護你很正常!畢竟用錢財驅使的本也沒什麼交情不是?”

    他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完全就是在變相的嘲諷和火上澆油,李硯覺得額頭青筋直跳,卻一時也不敢對柳逸塵有所動作。

    當時的打鬥結束的很快,雖然柳逸塵並沒有太多出手,可一旦出手招招見血,直擊別人要害。在場有些眼力和但凡練過一點武的都能看出來,柳逸塵使用的並不是傳統的正道武學招式,而是更偏向於詭祕陰狠,一擊必中的殺伐之道。所以,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危險。

    李硯語調生硬“你究竟是什麼人?帶個面具在這裏裝神弄鬼?躲躲閃閃不敢漏出真容。”

    “我啊?我只是路過罷了。況且我幹什麼,也輪不到給你交代。”柳逸塵話鋒一轉衝李硯冰冷道“別再糾纏這個小姑娘了,我救她可費了不少時間精力,我最不願意的就是看到我的付出白費了。那樣我會很生氣……”

    柳逸塵昂首看了看不遠處的方向,補充道“當然了小子,我們兩個之間的事還沒完,相信不出多久,我們便又能見面了。”

    他腳尖輕觸地面,無風卻原地拔起幾丈高,停在了街邊的某處房頂。回頭衝聞笛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幾個閃身跳躍便消失在衆人視線中。只留下了呆滯在原地摸不到頭腦的人羣。剛剛還是針鋒相對,你來我往的場面,轉瞬間便走了一個事件的主人公,場面變的尷尬又奇怪。

    聞笛傻在了原地,這人居然說走就走了,走了,走了……

    可是李硯還在呢!他不管了嗎?

    聞笛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轉頭就跑,可惜李硯比她更快,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幹什麼啊李硯,你還想找茬嗎?剛纔面具大俠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他不許你糾纏我,我如果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給我報仇的!”聞笛講話如同蹦豆子又快又急,希望能借剛纔的恩人恐嚇一下李硯。

    可惜李硯根本不喫這套,他毫不當一回事兒,吊兒郎當對聞笛道“那他爲什麼跑了?我看他就是被公子我嚇住了,害怕得罪我們李家,又非要強裝英雄才嘴硬罷了。還想着恐嚇我,小丫頭,你當我李硯是被嚇大的嗎?”

    一道女聲從李硯身後傳來,下一秒,寒光凜凜的劍便從背後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那人慢吞吞極爲不悅道“是嗎?你又是哪裏來的臭魚爛蝦在這裏大放厥詞。”

    “彌月!!”聞笛驚喜萬分的看着李硯身後的利落女子,她開心的跳起來,繞過李硯去抱彌月另一隻沒有拿劍垂着的手臂。

    聞笛用臉頰蹭了蹭彌月的胳膊,極其委屈的開始告狀“你怎麼纔回來啊!你都不知道,我被這個人給欺負了!!他太可惡了,他要逼我死呢彌月!還好被面具大俠給救了,就是你常說的那位主人!”

    滿面寒冰的彌月聽了以後劍刃忍不住朝下壓了些許,疼的李硯慘叫出聲,他脖子上已經流出了殷紅的鮮血,潺潺的順着望下淌。

    李硯察覺到身後的女人是真有可能不按章法宰了他,開始結結巴巴的解釋“我,我是李府的大公子,我府上就我一個獨苗,你把我殺了我娘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位女俠有話好好說,李某什麼都能商量,不要動刀動槍的,太傷和氣了!”

    片刻發現身後的人沒有一絲反應,甚至殺氣更加更加濃郁,李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那句話,他開始嘗試挽救“我,我家也有錢,有價值連城的古器寶物,你把我放了,我什麼都能給你……況且這是渭城大街,你要當街殺人嗎?城主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彌月渾身上下冒着寒氣,聞笛感覺空氣中的氣壓都變低了,她雖然希望彌月保護她,嚇一嚇惡毒的李硯,但也不希望彌月爲她一怒之下殺了李硯背上人命。

    渭城有渭城的規矩,無論皇子百姓,在這個地界都要遵守一條,那就是殺人償命。平時富貴之家殺個人確實不是什麼大事,但也都是在暗處,誰敢當街行兇啊,那意思不就是跟官府宣戰嗎。

    今日老百姓們算是大開眼界,一向和平安穩的渭城,居然一連見了幾個人,全都是要在這街上光天化日之下行兇鬥毆,這事要是鬧大了,城主追查起來估計是一個也難跑。

    聞笛擔憂的看着彌月。彌月若有所覺,她跟聞笛對視一眼,淡淡一笑。聞笛才真正的放下心來,彌月顯然是心中有數,斷不會衝動鑄成大錯。

    彌月開口問他“真是這年頭什麼人都有,剛剛在這街頭不是你先喊打喊殺不守規矩的嗎?這個時候倒是開始跟我普及渭城法度了。還是你覺得這律令是分人的,你不守就可逍遙法外,我不守就必定被官府關押起來償命。”

    李硯急的滿頭冒汗,這女人怎麼回事,不但不害怕好像還真準備把他殺了給聞笛報仇一般。才短短几日不見,聞笛到底都認識了什麼人,怎麼跟她扯上關係的一個比一個難纏護短不講道理。

    李硯被問的啞口無言,索性不回答彌月,他開口開始央求聞笛“小笛兒,你這朋友不明事理,你可不能也不懂啊!你再不阻止她你會害了她的!!”

    他對聞笛有所瞭解,這話一出,他此刻已經成竹在胸。聞笛雖然年紀小,可是爲人是最講規矩的。並且她十分聰明善良,斷不會看着自己朋友因爲她往後有危險。

    預料的結果沒有發生。

    聞笛跟彌月對視的那一眼,一切早已盡在不言之中。小姑娘用最天真的語氣說出了最無情的話“呵呵,你還是去死吧。”

    李硯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事情就發展到了這一步了,竟是無解死局,他並不想把命交代在一個陌生的女人手中,可此刻偏偏是一點辦法都沒,束手無策。平時整日在街上巡邏個不停的煩人守城士兵,這會兒竟是一個不見,沒有人能救他了,他開始真真正正的意識到這一點。

    身後的女人沒有動手,她對李硯慢悠悠說“你想活,也不是沒有一點辦法。”

    “什麼辦法?”李硯聽到那女人聲音有所緩和,緩緩鬆了口氣。

    彌月將冰冷的劍刃帶離李硯的脖子,而是換了個方向朝上提起些許,用冒着寒意的劍身拍了拍他的臉,冰的李硯一個激靈。

    “你聽着,我只要一個東西,把聞笛進府時的賣身契還給她,我就放了你這條爛命。”

    李硯咬了咬牙,沒想到她們竟是圖這個的。賣身契給了她,那他以後豈不是再也沒有辦法名正言順的擁有聞笛了。

    聞笛也就跟他李府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心中百般不願暗暗算計,決定先拖延一下”說真的,女俠提的這等要求讓李某很是喫驚,這賣身契給你們真是小事一樁,畢竟我李府最不缺的就是奴僕了。不過眼下……怕是不行。”

    李硯趕在彌月暴怒翻臉前開口補充道“這賣身契都在我家中由我母親保管,如果二位不嫌棄,可以跟在下一起回去拿一趟。我必定讓我母親雙手奉上,物歸原主。”

    彌月猶豫了,她思慮片刻正欲同意,卻見聞笛拉着她滿臉冷靜的開口回絕李硯道“不必了,你母親什麼樣我還是有所瞭解的,怕是有命去你們那李府,卻沒命活着出來。”

    聞笛踱到李硯面前,不緊不慢看着他狼狽的樣子粲然一笑,甜甜的對李硯說“而且,我不但對你母親有所瞭解,對你李公子知道的更多。”

    “李公子這次出來恐怕就是聽了探子說有我的蹤跡特意來抓我的,你連名頭都已經想到了,捉拿背叛主人以下犯上的罪奴聞笛,無人可以置喙。那麼以你的縝密,怎麼可能不隨身帶着我的賣身契呢?”

    彌月把長劍收起,迅速將李硯雙手背到身後緊緊扭住,讓他無法動彈。

    聞笛勾起紅脣,伸手在他的懷中摸索。李硯見她動作瞪起雙目在彌月手下掙扎,可惜身後的女子力大無窮,他竟然掙不開一絲一毫。

    片刻,聞笛輕輕勾脣,將一頁薄薄疊起的紙從李硯的懷中掏出。

    她雙手顫抖着輕輕展開泛黃的紙張,一字一句讀過去,撫摸着最後面硃紅色的李府大印。

    聞笛賭對了,李硯果然隨身帶着,這正是她的賣身契無疑。

    在鴉雀無聲中,她當着李硯的面將賣身契撕個粉碎,向天上輕輕一拋,紛紛揚揚的紙屑飄落在空中,有幾片俏皮的落到了聞笛的發間身上,她眼眶忍不住蓄滿了淚水。

    終於在今日,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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