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烏芒沒忍住白眼要翻上天了。

    “雖然城內很亂,但今日我還是要去探探,你在此處等我回來,不要亂走。”聞笛戴上遮住大半臉的帷帽衝烏芒囑咐。

    烏芒點了點頭。

    聞笛來到城門口的村落,才發現了這事遠比想象中鬧的還要大,他們的村落距離渭城還有段距離,並沒有那麼深刻的感受。

    而在這裏,她的畫像被李府張貼的到處都是,賞金竟達萬金!到處都是身着李府護衛衣裳腰間配刀的人穿梭在人羣,聞笛伸手摸了摸了臉有點想笑,“才這麼點時間就查到城外了,唉我這人頭可真值錢,李府倒是下血本。”

    “姑娘。”一隻手冷不丁從後面搭在了她的肩頭,聞笛下意識想抓着他的手給個過肩摔,反覆忍耐才剋制了這份蠢蠢欲動。

    “我是李府的護衛,不知你有沒有見過畫像上這個人”那護衛唰的把畫像展開在她眼前,赫然畫着聞笛。

    “這人就是最近你們在抓的逃犯嗎?!太可惡了!原來我就是因爲她城裏才那麼亂啊!呸!氣死我了,你們可要趕緊把她捉拿在案啊!!!”聞笛大大方方與他談話,絲毫不介意他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

    “好”那人收回了目光與她擦肩而過,抓着路邊其他人邊盤問邊對比。

    聞笛又在此處停留了一段時間,暮色四合時回到了家裏。

    一進門她就感覺到了不對,以往無論何時回來茶都是熱的,而此時桌上靜靜放着一壺已經涼透了的茶,這不符合烏芒的生活習慣。

    她扯着嗓子喊了幾聲,也無人應答,本該在屋內的人竟是不知所蹤了。

    聞笛衝出院外細細辨別,土徑上散亂的印着馬蹄印和人的腳印,雖然沒有打鬥痕跡,聞笛卻依舊忍不住的心亂如麻,事情果真沒有那麼簡單,前幾日送的信還是暴露了!

    現在所有的可能指向一個,烏芒爲了保護她的安全將李府追兵引走了,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

    聞笛顧不上太多,順着腳印追了上去,沒多久便進入了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林旁是一條流淌的大河,她極目眺望,岸邊有十幾個身着李府侍衛黑衣手舉火把團團圍住什麼人。

    聞笛認出了,跪在中間奄奄一息的那個人是烏芒!

    烏芒還活着!

    她心臟直跳,既驚又喜,運起掌握的並不熟練的輕功快速掠過竹林,可還沒來得及過去,只見其中領頭的拿起一把雪亮的長劍,狠狠捅進了烏芒的胸口而後又輕輕巧巧拔了出來,帶出的血濺在周圍人的衣服上,他哈哈大笑,而後嫌惡的用衣袖擦了擦劍上的血色。

    ”不要!“

    聞笛心神俱震,目眥盡裂,氣急攻心吐出一大口心頭血,再也維持不了真氣流轉,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跌落在林間。

    她全身劇痛,渾身上下都是跌落時被竹子劃出的傷口,手腳並用的朝烏芒的方向爬去。

    可仍是徒勞,她眼看着作惡人馬大搖大擺離去,眼看着烏芒直直倒在血泊中。

    聞笛瞳孔漆黑一片,沒有任何亮光,腦海裏反覆回放烏芒最後那一幕,心裏翻江倒海。

    他看到我來了嗎?他其實一直在期盼着我來救他吧。

    我甚至才認識他幾天,他卻爲我坦然赴死。

    他不認識我之前就只是個無憂無慮生活在陣法裏的少年,一輩子最大的目標也只是想守着師父罷了,是我害了他。

    被抓起來一定很害怕,被一劍當胸穿過肯定很痛,他憑什麼問也不問自己就這麼一身孤勇的去坦然赴死。

    憑什麼?少主允許他死了嗎?爲什麼不把我供出來卻自己傻傻的承受一切,你不是說九幽閣一時都離不得嗎?!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把烏芒帶出來了。外面太渾濁了,不是他該沾染的,少年就該是少年的模樣,永遠美好。

    聞笛五臟六腑都被這份苦澀淹沒,怒氣混雜着愧疚醞釀出了無比的怒火,她要讓今天在場所有人爲烏芒付出代價。

    “咳咳咳……”突然烏芒坐起來開始咳嗽,嚇得在旁的聞笛睜大雙眼,一時間不知所措。

    烏芒擦了擦嘴邊的血,一臉無語的看着聞笛道“小丫頭你怎麼了,這個表情,跟見了鬼一樣,我活着不好嗎?”

    聞笛再也忍不住了,身上一下子卸了勁,抱住烏芒嚎啕大哭,上氣不接下氣。

    她抽噎着喃喃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我都準備找葉老以死謝罪了。”

    烏芒又何時見過聞笛這個樣子,被她緊緊抱住,少年一下子羞的面紅耳赤,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了。

    片刻,他伸手拍了拍聞笛的後背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從小跟人生的就不一樣,五臟六腑都是錯位的。所以你看到那人用劍當胸穿過我的心臟,其實他根本什麼也沒傷到,只是讓我留了個傷口而已,根本威脅不到我的生命安全。我爲了脫身,才假死的。”

    聞笛哭了一會兒也漸漸緩過神來,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動了殺心。

    “李家,我與你勢不兩立。”

    ......

    夜色中,一批人馬走在回城途中,一人駕馬上前與領頭的並駕齊驅。

    ”太可惜了,白跑一趟,也不知那聞笛那死丫頭龜縮到哪裏去了,讓夫人如此動怒,簡直死有餘辜!”

    那人便是被數天前烏芒心軟偷偷放過的護衛頭領。

    ”髒了我的劍。”領頭的嫌惡的掀了掀眼皮不再多說。

    那小嘍囉見他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也不惱,仍是嬉皮笑臉湊近問”現下如何安排?不如我們就守在聞笛曾居住的小破院子等他回來,給他來個甕中捉鱉,關門打狗!總不能就這麼回城吧?無功而返,我們怎麼跟暴怒的夫人交代啊,你說呢!”

    那頭領皺了皺眉,不耐道”什麼怎麼交代,不交代唄。我跟聞笛也算打過交道,對他有幾分瞭解。曾經她自恃傲骨,還看不起我,覺得我是個只會投機取巧的小人,可我也看不起她,我勸她從了公子怎麼了?女人就是要能屈能伸,小意溫柔,何必把自己搞到這種地步。你若有能力護的住自己誰人敢說什麼,自己又沒能力還要端架子,這下好了,把夫人徹底惹怒,競也不在維持自己貴婦人的臉面了,想出這等陰損招數也要抓她。那女人,真是讓我笑掉大牙,我根本懶得理她,都那樣了,還要裝模作樣。”

    那嘍囉滿臉嘲諷之意聽的認真。

    ”但是,她可不是個傻子,那聞笛小心思可多着呢。你看那妖里妖氣的白髮小子幫她引走了我們,並且爲她而死,你以爲她會感動到不能自抑,然後竭盡全力來救嗎?”那領頭瞭然一笑”誒~不會的~我猜那那詭計多端的狡詐丫頭只會見勢不對拔腿就跑~所以,她那破院子不用守,她不會回去,讓那聞笛跑了也是沒法的事,誰讓她養了條好狗,會爲她聲東擊西引開我們呢。不過還是多謝你了,提供了那不知死活白髮小子的信息,有了這一信息,我們才能順藤摸瓜找到他寄的信摸索到這裏,也算是有所進展吧。好歹知道他已不在渭城了,明日便跟夫人通報,我倒要看他們能逃到哪裏。雖然這李府是徹底淪爲笑柄了,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渭城,她一個小丫頭還翻不出什麼浪花“那領頭握了握馬鞭不甚在意。

    突然,嘍囉頓住了,後頭的人馬因他也都停住不動全部堵在路上。領頭的奇怪的看他一眼,只見那被烏芒放走的嘍囉猛的一勒繮繩向後退了幾步。

    他本人則是驚魂未定的衝着前方的道路結結巴巴高喊。

    “聞笛!!你你你們好大的膽子!還敢再出現。”

    那領頭眯眼看過去,只見前方漆黑的道路上慢慢悠悠出現兩個身影。

    一個身影修長挺拔,身着深色勁裝,白髮飄飄,雙手將一柄長槍橫着吊兒郎當的背在肩頸後,一步一步朝他們堅定走來,一個嬌小玲瓏,姿態優雅端方,隨着他們漸漸走近,面容也愈加清晰。

    “白髮小子?你還活着??詐屍了??”

    正是他們所熟知的聞笛,不熟悉的烏芒無疑!

    “聞笛!死丫頭,你膽子不小,還是跟以前一樣無能又愛找死,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那領頭臉上浮現出巨大的驚訝,緊接着便被一陣狂喜之色取代,忍不住大笑出聲。

    笑聲驚起了道路兩旁樹上休憩的飛禽,呼啦啦飛起一片。

    “你對我很瞭解嗎?不過抱歉啊,我現在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不過沒關係,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你該死。”聞笛淡淡說着,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反手極有技巧的飛速一轉,長劍輕輕巧巧便在她手中挽了個劍花,而後直直指着李府護衛衆人。

    寒光凜凜的劍刃在他們手中火把的映襯下更顯鋒芒,扭曲着倒映他們模糊不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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