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緣由新生 >第10章 再見
    我把視線從韓曦旁邊的空位移開,向老胡申請:“胡老師,我能不能,和程英桀坐?”

    胡南實愣了愣,用刀筆撓了撓後腦勺,接着慢悠悠地說:“我正好,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您不應該讓我和韓曦坐嗎?我知道歷史的,您怎麼可以亂改劇本?

    歷史書裏最輕描淡寫卻又觸目驚心的一句話就是:我們走了一些彎路。

    難道老胡也知道歷史,爲了少走一些彎路,直接讓劇情朝着順風順水的方向發展了?

    “那胡老師,他兩一起,坐哪?”我媽迫不及待地問。

    “那就,公平點,低者就高者吧。”

    我媽理解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胡老師,我看那第一排不是有個空位嗎?元尹個矮,要不讓她坐那。”

    萬萬沒想到,千防萬防,我媽難防。

    好在胡南實爲難地說:“元尹媽媽,那個同學,她想一個人坐。”

    我鬆了一口氣,如果按照這個節奏,也許我這次回到2006,很多事情都會變得順風順水起來吧。

    我媽離開的時候,我看着她的背影,竟然像個第一天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分離性焦慮都犯了。

    胡南實拍拍我的肩膀,對程英桀說:“元尹手不放便,你現在是她同桌,多幫襯着點。”

    程英桀連連點頭,帶着我進教室,胡南實卻忽然喊住他,指着他的耳釘說:“把你那個亮閃閃的東西,取下來。”

    程英桀摸了摸耳朵,開始耍賴皮:“老師,這個...拿不下來。”

    “怎麼長上面了?”胡南實從眼鏡片後面,飛出一個凌厲的眼神,說。

    然後他竟然一本正經地點頭:“嗯!”

    胡南實大手一揮,讓我往旁邊去了點,然後湊近程英桀的耳朵,仔細端詳起來。

    程英桀終於還是緊張了,捂住耳朵問:“您...看什麼?”

    “我看看是什麼材質的金屬,好去實驗室拿瓶藥水,幫幫你。”

    然後程英桀就毫不含糊地一把摳下了那個亮閃閃的東西:“那怎麼好意思,不麻煩胡老師了。”

    他正要裝進口袋,還是胡南實眼疾手快,從他掌心裏摳走,然後揚長而去,回了辦公室。

    其實客觀來講,程英桀戴耳釘,還挺酷的,就是有點像社會小青年。

    踏進教室前門的那一瞬間,這個班56張臉,依然熟悉又可愛,那一年夏天,曲終人散,我們哭着笑着說再見,可不曾想,有些人,在那一聲再見之後,就是再也不見。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還能回來,以這樣的方式,和他們再見,再相見的再見。

    進門之後,第一排靠門口的申屠達子,忽然很用力地摳動筆蓋,然後筆蓋終於飛了出去,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的。

    但他還是一臉無辜地鼓鼓腮幫子,對我們說:“同學,能不能幫我撿一下?”

    我有傷,程英桀很識趣地主動彎腰幫他撿起來,放在他桌子上,然後他忽然抓住程英桀的手,直勾勾地盯着程英桀,說:“同志,請留下你的名字。”

    程英桀有點被嚇到,抽回手,擺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達子的腦回路的確很清奇,但傻里傻氣中透着可愛和睿智,一點都不招人厭。

    記得當年,新生自我介紹的時候,達子笑眼彎彎地站在講臺上,朝着我們打趣:“天氣這麼熱,相信我們很快,就會熟了。”

    搞怪俏皮又包含着顯而易見的真誠,他一說話,九月的燥熱好像就在一瞬間消失殆盡了。

    其他同學自我介紹的時候,他也聽得認真,還時不時地拿筆忙忙碌碌地記錄着。

    因爲早上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和程英桀不在,估摸着他想破腦袋,纔想到了這麼個尬出天際的辦法,來“套取”我兩的姓名。

    “他叫程英桀,我是他同桌—元尹,以後我們就都是同志了,自己同志,別客氣。”我說。

    然後他心滿意足地對我們敬了個禮,同學們紛紛投來或打量或取笑的目光,而奸計得逞的他,卻不管不顧笑得開懷。

    滕蔓見我帶着傷,熱情地跑過來問我:“是元尹吧?我是我們班的班長,胡老師讓你們坐哪裏?我給你們安排下。”

    “後面。”程英桀指指最後面的空位說。

    滕蔓看了看韓曦旁邊的那張空桌子說:“那還差一張桌子,我幫你去拿。”

    “我去吧。”程英桀很紳士地說。

    “不用,你還拿着包呢,先過去。”

    滕蔓的骨架很小,整個人看前來,只要風輕輕一刮,就能被吹走的樣子,但幹起活來一點都不含糊,高高的馬尾隨着她矯健的步伐,一顛一顛的,然後就幫我把桌子拉到了最裏面的最後一排,飲水機的前面,又拿來抹布,上上下下給清理了好幾遍,細緻又周到。

    “謝謝班長。”

    “不用謝。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叫我滕蔓,或者蔓姐,都行。”

    可是,叫滕蔓太生疏,蔓姐又太社會,我還是喜歡喊她班長。

    “你要坐裏面還是外面?”程英桀低頭問我。

    我愣了愣:“裏面吧。”

    靠牆有一排書櫃,書櫃上是大理石的檯面,我喜歡貼上面,冰冰涼涼的,很消暑。

    程英桀把講臺上剩下的屬於我們的兩堆新書搬過來,在我旁邊坐下,然後小聲嘀咕了一句:“你都不問問我的意見?”

    我茫然地看着他:“什麼?”

    他竟然一臉地傲嬌說:“願不願意和你坐同桌啊?你都沒問過我。”

    好像...也對,我好像仗着自己知道歷史,太想當然了,以至於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那...你願意嗎?”

    他揚起嘴角,說:“我願意。”

    他回答得太鄭重,以至於我都有一種求婚成功的錯覺,這種感覺太夢幻了。

    虛虛實實,其實我這半天過得都很夢幻,我趴在桌子上,一種孤立無援的無助感,忽然就來勢洶洶地席捲而來。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可我也不能把這些告訴程英桀,我怕說了,道破天機,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而且就算我說了,他也大概率只會嘲笑我。

    而如果一直找不到回去的辦法,那個我本該存在的世界會怎麼樣?我會不會就此消失在時空的縫隙裏?

    “不是,我就隨口問問,坐一起挺好的,真的,我喜歡熱鬧。”他說。

    可是,你和我坐一起,就僅僅是爲了熱鬧嗎?難道不是因爲你那套物理的萬有引力定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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