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時間點,離放學高峯期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但站牌前依然人山人海,如果沒有李宥和程英桀,我想,我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擠上車的。
我媽一定想不到,校門口的公交車可以塞到,連擡起一隻腳就沒有機會再踩到地面的程度,否則她也不會讓我坐公交車回家。
程英桀拉着我往上擠,李宥斷後買票,我們才勉強在這輛車上有了一席之地。
可是上車之後,夾縫中求生存的考驗纔剛剛開始,因爲以我的身高根本沒辦法夠到車頂的扶手,於是就像餅乾的夾心一樣懸空夾在中間,一旦失去前後兩塊餅乾的支撐,我隨時都能掉地上。
果然,車子一啓動,由於慣性的作用,本來貼着我的兩塊餅乾一鬆,我就失去了支撐,像流質的夾心往後傾淌,好在空間不大,我很快就貼到了我後面的那塊餅乾。
程英桀支撐着我說:“元尹,你這樣不行,我還是給你找個座位吧。”
這種情況,能有個相對大點的空間站着已經是萬幸,哪還敢奢望什麼座位。
“不用,你沒事吧?”
“我?我能有什麼事?”他反問我。
可是我剛剛倒在他身上的時候,明明還順帶踩了他一腳,可能還挺重的,既然他反應這麼遲鈍,我的罪惡感瞬間就沒了。
緊接着他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高興地跟我,說:“元尹,後面還有一個座位,你去坐那吧。”
我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後面的確還有一個座位,但是,旁邊坐的,是南羽昆。
現實中的老死不相往來太難了,冤家路窄纔是常態。
我搖頭拒絕:“擠過去挺遠的,站着吧。”
程英桀卻堅持道:“還是過去吧,萬一等下師傅又來個急剎,磕着碰着,到時候二次骨折,我豈不是罪孽更深重。”
然後旁邊的學姐很艱難地往裏挪了一點點,暖心地說:“過去吧。”
慢慢地後面就自動開啓了一條小小的縫隙,經過每個人的時候,我和程英桀,都誠摯地像他們致謝,因爲受傷,讓我感受到了來自單海中學學長學姐的特殊關愛。
經過的時候,甚至還有兩個學長站起來要給我讓座,但我都拒絕了,畢竟我也還沒到需要讓座的程度。
我們擠到目的地的時候,程英桀終於發現,坐在那個座位旁邊的是南羽昆,簡單地和他打過招呼之後,就開始跟我介紹說:“元尹,這是老李初中和高中的同學——南羽昆,你坐進去吧。”
但是南羽昆始終一副撲克臉,撇了我一眼,一點想和我客套的意思都沒有,轉而問程英桀:“柚子呢?沒和你一起?”
“在後面!”程英桀說。
這時公交車又啓動起來,我晃晃悠悠很難站穩,程英桀就騰出一隻手過來扶着我,同時跟南羽昆說:“這是我同桌,她有傷,你讓她進去坐一下。”
長開了的南羽昆身上那種斯文的氣質,看起來和英頌學長還有幾分相似,但英頌學長顯然要比他平易近人好相處多了,南羽昆這種斯文在某種程度上更能讓人聯想到...敗類。
然後他扶了扶眼鏡,吐出兩個字:“不行。”
我不跟他一般見識,我都23了,纔不跟一個16歲的小P孩一般見識。
我正調理着往外翻騰的氣血,李宥終於擠到我們身邊,然後遞過來一張紙巾,跟南羽昆說:“昆昆,你幫忙擦一下。”
我纔看清裏面的座位上,原來有一攤水漬,怪不得這個座位一直沒人坐,南羽昆接過紙巾擦得很仔細,這我還是第一次看他,覺得有點順眼。
但如果他剛剛解釋一下,多可愛啊。
南羽昆就是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的那種尖子生,一點都不討喜。
當然也可能只是不討我的喜,事實上,他很討大多數女生的歡心。
他擦好之後,又撇了我一眼,繼續不討喜地說:“這麼多年了,你怎麼一點都沒長高?”
莫名其妙,長高有什麼好的,除了浪費地球的空間和資源。
程英桀好奇地問我:“你們認識啊?”
我學着南羽昆的樣子,面無表情地點頭:“就...小學同學。”
就是那種平平無奇,畢業就忘,如果不是街上偶然遇到,一輩子都不會再聯繫的小學同學。
南羽昆擦好之後,連帶着自己也站起來,特別瀟灑地說:“你們坐吧。”
雖然某種意義上,他是在給我這個殘疾人士讓座,但我一點都不想感激他。
他就這麼不想和我坐一起?小學的時候,換掉我這個老師安排的官配同桌,現在連公交車也不願意和我坐一起。
不過,我纔不稀罕呢!哼~
程英桀把我扶到裏面,我以爲他要順勢在我旁邊坐下來,沒想到他竟然很謙讓地問李宥:“老李,你坐嗎?”
我就奇怪了,李宥除了比他老,那麼一點點,又不是弱、病、殘、孕,哪裏用得着他發揚傳統美德來讓座了?
南羽昆嫌棄地看了程英桀一眼,拉着李宥說:“柚子,我正好有道題想跟你討論。”
李宥雖然嘴上說,你不會的題,我肯定也不會的,但還是把程英桀按在座位上說:“你坐着吧,我們站着就行。”
然後他就和南羽昆貼在一起,開始講一堆我聽不懂的離子原子分子,我不知道程英桀能不能聽懂,但看他這樣子,應該也沒什麼興趣聽他們講題。
因爲他連看都懶得看他們,扭頭看着窗外,嘀咕着說:“裝!不累嗎?”
我忍住沒笑,只要李宥和南羽昆走很近,不出意外,程英桀就很酸,我明知故問道:“哎,你在喫醋?”
他斜了我一眼,裝模作樣地裝酷:“幼稚!”
過了一會兒,又忽然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我就是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
“心裏!”
南羽昆和李宥背對着我們,我放心地放低聲音問他:“因爲他搶了你的人?”
他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說:“我在老李心裏那肯定是第一位的,這我有信心。”
我可能中午喫得有點多,到現在都沒怎麼消化,胃酸有點多,好像也有點泛酸,可能差不多要和他一樣酸了。
“要不是因爲他是老李的朋友,他這說話的方式,我都想揍他了。”他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