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緣由新生 >第48章 天選之子
    馬上就十月了,校史藝術館門前的柿子已經熟透,像一隻只小燈籠掛在樹上,在微風吹過來的時候,微微搖曳,在一衆不長果子的灌木中,很招搖。

    我坐在柿子樹下,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把那幅漫畫拿出來,細細揣摩,文鬱辰畫得真好,寥寥幾筆,傳遞出的情感,足以深入人心。

    秋天是個豐收的季節,柿子、橙子、柚子,都成熟了,也許愛情也會在這個季節瓜熟蒂落吧。

    然後樹上就掉下來一隻熟透了的柿子,就是那麼巧,不偏不倚,剛好砸中我,紅黃的汁灑了我一腦袋。

    一隻蘋果砸中了牛頓,牛頓想到了萬有引力,而一隻柿子砸中了我,我只想爆粗口。

    這大概就是我和科學家的區別。

    然後,程英桀也不知道,忽然從哪裏冒出來,大概是看到了剛剛我經歷的一切,看見我就笑。

    我知道,我現在一定特別好笑,特別像小丑,但我一點都笑不出來,反而有點想哭。

    “哎,至於嗎?我就上個廁所順便出來...溜達溜達,不是特意來找你的,不用感動。”

    程英桀,你妹的!我哭,纔不是因爲你。

    是因爲...文鬱辰,她讀書比我好,連畫畫也比我好,我好像什麼都不如她。

    可是,我真的哭了嗎?我都23歲了,爲什麼還會因爲這種事哭。

    “交個作業,怎麼那麼久?去西伯利亞交的嗎?”

    要你管!

    “不就是被柿子砸到嘛,軟的,又不痛。”他順手摘了一隻,塞進口袋,然後走過來,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說,“帶你去洗洗。”

    我覺得他大概是把我當寵物了,因爲他給我洗頭,就是把我腦袋塞水龍頭下面,開水,然後直衝,可是他明明也沒養過寵物啊。

    我說我自己洗,他說不用跟他客氣,然後我也懶得反抗了,畢竟他洗得還是很乾淨的。

    洗完之後,他從口袋裏掏出隨身攜帶的紙巾,往我腦袋上一包,吸完水,在低頭去扔紙巾的時候,看着我拽在手裏的卡片,問:“你手裏拿的什麼?”

    我遲疑了片刻,再一次藏到身後,比起老胡,我更不想讓程英桀看到。

    因爲他一定能看懂。

    可是明明這個事,跟我就沒關係,我爲什麼要緊張?

    “沒什麼。”

    “你是不是在老胡辦公室偷了什麼?拿出來,我看看。”

    程英桀如果要搶我的東西,我是很難搶回來的,他只要舉高,我根本夠不到,而且我現在如果跳起來去搶,我會覺得自己更像跳樑小醜。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懂,反正他還給我的時候,只是不痛不癢地說了句:“畫得挺好。”

    “那送你了。”我有點賭氣。

    可是確實畫得挺好的啊,我爲什麼要生氣?

    元尹,你應該拿得起放得下輸得起纔是。

    然後我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如果他真的拿走了,我要怎麼辦?這畢竟是給李宥的東西,好在他拒絕了:“但是我覺得,還是你教室裏的那張雞冠花畫得好,要不你把那張送我吧。”

    爲了感謝他的認可,作爲回報,我說:“要不我重新認真地畫一張,再送你。”

    “那張就很好,就那張吧。”

    也好,那可是我封筆這麼多年的復出之作,好像也挺有紀念意義。

    然後,他忽然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元尹,其實,評價一幅畫,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看的人,他覺得好,就好,他不喜歡,畫得再好,也沒用。”

    雖然他一點都不懂藝術,但我莫名地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那你覺得,這張怎麼樣?”

    他把畫塞回給我,說:“這個...我覺得好不好不重要。不過,我肯定覺得,你畫什麼,都好。”

    “謝謝。”我忽然覺得風挺大的,眼睛裏可能是進花粉了。

    “謝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

    怎麼辦,我覺得我眼睛裏肯定是進花粉了,又酸又澀。

    “程英桀,我們繞一圈吧,我想吹吹風。”把花粉吹出來。

    “幹嘛?吹頭髮嗎?醫務室有吹風機,上次老李不是給你吹過嘛。”

    “我喜歡自然風乾。”

    明天就是月考了,如果兩個時空的時間過得一樣快,那我離開2013年,也有一個月了。

    沒有我的2013,可以照樣運轉,可是沒有我的老元和老蔡,他們的生活,還能正常運轉嗎?

    我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微不足道,可我對於他們來說,是全世界。

    如果那個時空的我,昏迷了,成植物人了,憑空消失了,或者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個時空的他們該如何面對這些?

    然後胡南實敲了敲黑板,把我那些擔憂都敲成了碎片,散落在這個時空的各個角落。

    我忽然有了一種錯覺,好像我本來就屬於這裏,2013的那些,纔是我幻想出來的。

    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可能馬上就要分不清,哪個時空是真哪個是假了。

    “同學們,大家先停一停手頭的作業,明天開始就是我們的月考了,考試安排表我貼在上面,大家等一下自己上來看,記住自己的考場和座位號,明天千萬不要走錯考場。其他的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畢竟我們都久經沙場了那麼多年了。這是大家在單海中學的第一次考試,那我就預祝大家都能考出滿意的成績。今天晚上呢,就早點睡吧。畢竟一個月都沒學會的東西,一個晚上也學不出什麼花兒來,還是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更有利於發揮。”

    老胡說完之後,拿起講臺上不知道多久沒用,已接近乾涸的固體膠,把兩張考試安排表,粘在黑板旁的牆上。

    風扇吹着搖搖欲墜的兩張紙,好像隨時都可能飛走的兩隻蝴蝶。

    這個星期,我和程英桀已經換到了最外面那組,後門開着,我能清楚地聽見隔壁班班主任,沒完沒了地交代考試的各種注意事項:2B鉛筆不要忘了準備,一定要提前進考場,考試要先難後易,難題做不出來先放一放,注意把握時間,如果寫完還有時間一定要仔細檢查,千萬不要提前交卷...

    就這樣喋喋不休、老生常談講了大半節課,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胡南實的簡潔明瞭。

    三年,無數次考試,每次考試安排一出來,大家都會迫不及待地圍上去看,無一例外。

    單海中學的考試傳統是,高二和高一共用考場,高二一排,高一一排,穿插着坐,雖然可以避免偷看作弊,偶爾也會出現高二的幫着旁邊高一同學答題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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