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緣由新生 >第79章 他來了
    晚上,我回到公寓,把帶回來的班級檔案和任教班級的情況,都全面地研究了一遍,但學生實在太多,我沒有把握完全記住,就算都記住了,實踐的時候,也不一定能把名字和人對得起來。

    第二天去上班之前,我又重新溫故了一遍,我忽然發現,教師瞭解學生,遠比醫生了解病人,要難得多,不僅要了解表面的“病症”,思想動態、家庭情況,方方面面,都要深入瞭解,缺一不可。

    因爲昨天熬得實在太晚,今天就起晚了,緊趕慢趕,算是趕上了,上班打卡的時間。

    所以,宋沓、達子,我真的不是墮落,我只是晚上工作得太晚,其實我睡得一點也不多。

    以前,總以爲:早睡早起身體好,是一句口號。

    現在,才發現,那是三個願望啊。

    因爲熬夜,今天起牀,就沒什麼胃口,但沒喫早飯,胃就抗議了,我瞭解它,趕緊泡了一杯水果麥片,優待它,然後匆匆趕到教室上課。

    經歷了昨天的兵荒馬亂,今天好像要從容一些,但是我剛開始上課沒多久,任然就回來了。

    雖然現在已經新學期開學一個多月,學生之間也基本上都已經熟悉,但他從窗口經過的時候,班裏還是有好些女生,在下面竊竊私語,感嘆:“好帥。”其中,就包括了繭繭。

    繭繭是真的很喜歡李宥這張臉,以前是勵志長大後一定要嫁給老李,現在是看到任然,恨不得整個眼睛都長他身上。

    平心而論,如果他是李宥,我還是高中生元尹,我也會覺得好帥,但是我現在是元老師,他是任然,我只覺得頭疼。

    昨天看到他的月考成績,每一科都是倒數,不禁讓人感嘆,同一張臉之下,竟有着如此不一樣的腦子,如果是李宥,是絕不會允許自己的成績這樣的。

    更過分的是,他經過窗口的時候,不管衝誰,他都笑,尤其是女生。

    更更過分的是,作爲學生,回校上課,他不穿校服,還燙了個頭,打扮得花裏胡哨,雖然的確很好看,但這就不是一個高中生該有的樣子。

    我一陣心痛,那個追在我自行車後面跑,虎虎生威的小神獸任然,怎麼就長殘了呢?

    當然,長殘的不是表,而是裏。

    我深感,有生如此,我這個班主任,往後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然後,他就把書包從左肩滑落到手腕上,站沒站相地靠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我放下課本,走到門口,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耳朵上那個亮閃閃的耳釘,閃得我一陣眩暈。

    我說:“進來之前,把你耳朵上那個亮閃閃的東西取下來。”

    其實,他的很多表現,都和年輕時候的程英桀很像,比如說話很欠,比如好像是身高太高的原因,總給人一種站不直的感覺,也比如喜歡在耳朵上帶亮閃閃的耳釘。

    然後他就把頭低下來,低到我面前,很無賴地說:“那麻煩元老師幫我一下,我看不見。”

    還好我對這事兒有經驗,我學着胡南實的樣子,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說:“我覺得,可能不太好拿,要不我去化學實驗室,借點試劑過來,擦一擦...”

    然後他就一把摳下來了,和當年的程英桀一模一樣,但他的動作沒有程英桀那麼熟練,看來並不常戴,摳下來之後,耳垂就紅了一大片。

    他的座位,在繭繭的後面,和陳酒香隔了一條過道。

    我本以爲,他這樣的學生,應該是不會想要好好學習的,至少不會想要好好聽政治課,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坐下來之後,竟然打開課本,拿出筆開始記筆記,一點都不像,月考政治成績,才48分的樣子。

    但是他記筆記,用的還是左手,雖然我剛剛觀察過他的右手,已經沒有大礙了,而且他用的,還是鋼筆。

    他擡頭的瞬間,剛好跟我視線對上,眼神裏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憂鬱和莫名的脆弱感,這樣的眼神,分明就是李宥。

    我現在回想起來,李宥之所以會常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那樣的眼神,大概跟他的抑鬱症有關。

    但爲什麼,任然也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然後他立刻就把筆從左手換到右手,又衝我笑了笑,這個笑很任然,但是當我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我瞥了一眼他記的筆記,那個字跡,又分明就是李宥的字跡。

    見字如面,即便他長得不像李宥,光看這手字,我也能認定,他就是李宥,更何況他這張臉,確實是李宥的臉。

    但是,他不是,每個人都告訴我,他不是李宥。

    他擡頭小聲問我:“元老師,是哪裏有問題嗎?”

    我小聲回他:“沒有,你寫得很好,下次記筆記,還是不要用鋼筆了,寫得慢。”

    其實他用鋼筆寫字,一點都不慢,李宥也是。

    他點點頭,又繼續寫。

    也許是剛從學生時代過來,才更加懂學生時代的他們,所以下課鈴聲一響,我立刻就宣佈下課了,因爲早點喫上飯,一整天的幸福感都會得到提升。

    我們現在是高一8班,靠近竹園,沒有離食堂最近那種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唯有早點放學,才能搶佔先機。

    陳酒香在經過講臺時,雀躍地跟我說了一句:“元老師,你這兩天,很不一樣。”然後就飛出了教室。

    所以,很不一樣的意思是:我以前是很喜歡拖堂,很滅絕師太嗎?

    當我捧着課本和教案走出教室的時候,一個女生正拿着一個袋子,焦慮又嬌羞地等在門口,袋子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裹着,但還是包不住滲人的香味,像是西柵欄外面賣的牛肉飯。

    我往教室裏看了看,教室裏沒走的,只剩下任然了。

    女生長得很像文鬱辰,身材很修長,清純中帶點可愛,我想了想,她好像就是達子他們班的第一名,叫邢冰樂。

    我和達子搭班,我8班達子7班,只是7班的學生,我接觸的少,很多學生,印象都不深刻。

    然後,她抓緊袋子,很禮貌地鞠了一躬說:“元老師好。”

    在這個校園裏,好像永遠都能找到一個李宥,也永遠都會有一個文鬱辰。

    沒有人可以永遠停留在青春歲月裏,但總有人正青春。

    我說:“等任然吧,他還有最後一點筆記沒做好,你再等他一下。”

    她擡頭,似乎有點難以置信,我沒有過問她手裏拿的是什麼,然後很感激地點點頭說:“好。”

    然後,任然就出來了,她看他的時候,眼睛裏是有光的,正如當年的文鬱辰看李宥的那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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