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緣由新生 >第94章 我不是放馬的
    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李佐送給我的全套普羅旺斯,擺在辦公室的書櫥裏,因爲待在辦公室的時間,總是要比待在家裏的時間,多得多。

    下個星期就是期中考試了,按照備課組的統一規劃,這周的新課暫停,全面進入複習階段。

    這節課,按照計劃,要講練習,所以擺好書,給辦公室的綠植澆好水,我抱着,提前整理好的講義和作業本,往教室趕。

    然後,剛過天橋,就遇到了達子。

    那天達子喝醉之後,我就沒再刻意去找過他,因爲害怕看到他,頹廢黑洞的樣子,更害怕即便看到他這樣,我也無能爲力。

    偌大的單海中學校園,我和他的班級就在隔壁,這幾天我也沒偶遇過他,因爲這段時間,他都很少去班級了。

    “尹哥,你也上課啊?”

    “嗯,達子,你幾班?”

    “7班,你呢?”

    “我8班。”

    “哦。”

    這就是現在我們的對話模式。

    梁江叔遠的事情,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但這件事在校園裏,依然很敏感,我們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也教育學生,不要議論。

    但即便不議論,那些記憶,也牢牢烙印在達子的心裏,我只能寄希望於省省,希望在省省的鼓勵下,他能儘快走出來。

    我在班級裏把第一張講義講完,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今天的學生不太對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還異常興奮。

    我說:“大家再看看沒有講到的題,還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

    然後,趁着大家看題的時間,轉下去一桌一桌檢查,錯題都訂正了,筆記也做得挺全,我鬆了一口氣,應該沒什麼問題。

    可能是期中考試快到了,又是高中階段的第一次期中考試,有點興奮,我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可以理解。

    當轉到第二組的時候,一個女生的字,只看一眼,就吸引了我,是剛柔相濟生動飄逸的張黑女體。

    很少有人能把字寫成這樣,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江源清,是這種字體。

    我來到2018之後,昔日的老師,都一一重逢過了,唯獨沒有在校園裏遇到過江源清。

    數學組辦公室,江源清的座位上,已經坐了一個新招進來的大學生。

    江源清當年因爲甲狀腺癌,住過院,雖然這種癌症,惡性程度很低,但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好在胡南實告訴我,江源清只是調回她老家了,那個三江源的發源地。

    她還活着,就好。

    江源清是以特殊人才引進調回去的,因爲那一年,她在全市教學大比武中獲得了一等獎,同時評上了市級的教壇新秀。

    我至今還記得,她在我畢業留言冊上寫的那句話:世界上沒有一條河不拐彎,但最終都要流向大海。

    江源清,拐過了十八個彎,終於朝着她的大海奔流而去了。

    然後,我忽然想起,我們8班,好像沒有女同學的字,是張黑女體的,一擡頭竟看見宋沓在外面對我招手,我茫然地走到教室門口,問他:“怎麼了?”

    他指指班牌,反過來茫然地問我:“元尹,你怎麼在我的班級,上課啊?”

    我一擡頭,竟然是9班。

    這麼說達子也走錯了,他在7班我在8班,他進了8班,我就下意識地進了9班。

    我終於明白過來,學生們都在興奮地議論些什麼了,寫得一手張黑女體的女生,朝我揮揮手說:“老師,我的卷子,你還沒看完呢!”

    宋沓也真是,如果不是他遲到那麼久,我也不至於埋頭把一張講義都講完了,也沒發現,我走錯班級了。

    不過,宋沓現在已經很少遲到了,因爲明因實驗樓的辦公室比求是樓,要近很多,而且他辭去了教務主任的職務,工作也沒那麼忙碌,上課的事,他都能顧得上。

    他今天是因爲出去開會了,剛趕回來,所以才遲到的,只是沒想到,恰巧就被我佔了先。

    我回應她說:“宋老師會接着給你看的。”

    宋沓往裏面張望了一眼,想了想,體貼地問我:“你想上的話,要不,給你上吧。”

    “謝謝宋老師,我隔壁,還有課。”

    然後我假裝波瀾不驚地抱着我一堆的資料,逃離教室,但都到了8班的前門了,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這回丟臉丟到隔壁班去了。

    我和宋沓一樣,朝達子揮揮手,他神情淡漠地走出來,問我:“怎麼了?尹哥。”

    我輕聲提醒他:“達子,這是8班。”

    他擡頭看了看班牌,繼續淡漠地說:“哦,那我走錯了。”然後夾着手裏的粉筆就走。

    粉粉坐在離講臺最近的第一排,拿着他的教案,追出來,說:“申屠老師,您的東西。”

    他繼續淡漠地說:“謝謝石蕊。”然後從後門,走進7班教室。

    達子走後,我們班依然靜悄悄,絲毫沒有隔壁班那種,發現我走錯班級之後的,新奇和熱鬧。

    學生其實很懂事,達子的那些痛苦和悲傷,他們都看在眼裏。

    所以最近的語文課,他們都特別認真,平時放在最後寫的語文作業,現在甚至都排到了數學作業的前面。

    平時全班就只有幹千壹一個版本的字詞句作業,現在也被提上了日程,許久未翻的新華字典,現在在教室,也是隨處可見。

    但也許是達子過境,磁場發生了變化,這節課一直都很沉悶,像幹千壹這樣的學霸自然是,一如既往地以4G的速度思考問題,繭繭這樣腳踏實地的學生,也以3G的速度在記着筆記,但是像江小白這樣的老年機,只能以2G的速度,接收我給他灌輸知識,還要時不時地掉線。

    “江小白,你給我立起來!”

    我的指令,他並沒有接收到,是他同桌的胳膊肘使勁地推他,才讓他得以重新上線,挺直了身板,把自己立起來,強撐着聽我講課。

    不過沒多久,又開始扭來扭去。

    很早以前,單海市就取消了擇校買分制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一個憑實力考進單海中學的正取生,怎麼會比薛楓這個體育生還坐不住。

    但是,他也並不總是這樣,只有在早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纔會有這種症狀,也許是餓了,要麼休眠保存能量,要麼扭來扭去分散注意力。

    我已經當着全班的面批評過他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第二次恐會傷及自尊,於是不動聲色地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小聲提醒:“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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