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一輛車,憑感覺,他馬上要走了,因爲他的車燈亮了一下,但我停在後面等了很久,他就是不動,之後就看見傅迎從車上下來,朝我揮揮手,沒一會兒就小跑着過來,倚在我車上,說:“元尹,這麼巧。”
我掛了P檔,拉了手剎說:“是...很巧。”
“那看在這麼巧的份上,晚上可以一起喫飯了嗎?這頓飯,你可是欠了我很久了。”
“現在嗎?”
“嗯,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說着就要上我的車。
但我沒開鎖,我必須告訴他:“現在不行,我要去看薛楓。”
他忽然有點難以掩飾地失落道:“元尹,你真的很難約。”
“抱歉啊,下次,下次一定。你趕緊走吧,再晚就要下班高峯期了。”我着急讓他把車位讓給我,催促他說。
他卻乾脆鎖上車說:“誰說我下班了,我上班,值夜班,一起走吧。”
可是,你剛剛還說要跟我一起喫飯啊,醫生上班出去喫飯,不怕有緊急狀況嗎?
我爲難地說:“我還沒找到停車位。”
他讓我下車,然後開着我的車,沒多久就幫我解決了,我徘徊了許久的停車難問題。
單海人民醫院的新院區,氣派又雅緻,正大門進來是一個音樂噴泉,和單海中學的噴泉不一樣,人民醫院的噴泉,365天全天24小時都在噴水,噴泉連着假山,假山下面是幾個坐落有致的鞦韆,在黃昏的夜色中,隨風微微搖晃,偶爾有小朋友過來坐坐,沒多久又離開,每一幕都跟電影鏡頭一樣唯美,淅淅瀝瀝的水聲觸碰到假山,再滴滴答答流淌下來,偶爾給人一種錯覺,此刻身處的不是醫院,而是園林公園。
我就這樣和他一起,肩並肩往科室走,好幾個瞬間,我都恍惚覺得,我也是去值夜班的,我還在醫院上班。
進了住院大樓,這種感覺更加強烈,我不得不反覆提醒自己,我是來看薛楓的,順便也看看省省,今天晚上,省省也值夜班。
“學長,你跟我說說薛楓的情況吧,過幾天學校運動會,他應該想回來看。”
他按了電梯說:“我正想跟你說這個事,元尹,你也是學醫的,你應該知道,他這個病,不適合劇烈運動,如果再繼續這麼下去,反覆發作,情況可能不容樂觀。”
我仰頭問他:“不容樂觀,是什麼意思?”
“就是要手術切肺的意思。”
我也是學醫的,所以我知道,爲了讓病人好好配合治療,醫生有時候會把情況說得比實際情況更嚴重一些,可是對我,似乎並沒有那個必要。
我有點擔憂地問他:“真的有那麼嚴重?”
“嗯,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而且這次受壓面積比較大,我已經建議家屬,讓他退出體育運動隊了,你也勸勸吧。”
體育是薛楓的夢想,如果這個時候,讓他放棄體育這條路,和大家一樣學習,然後正常參加高考,對薛楓來講,葬送的不僅是夢想,可能還有前途。
從小,老師就跟我們講,我們的起跑線是一樣的,能跑多快跑多遠,要看個人有多努力。
工具不一樣條件不一樣,有些賽跑,在起跑線上,就已經見輸贏。
如果薛楓放棄體育,靠文化課參加高考,這一路,他會很辛苦,且毫無勝算。
“真的到了非放棄不可的程度嗎?”我不甘心地問。
“嗯。”從電梯出來,他看了看我,沉思片刻,終於稍稍鬆口道,“或者,過段時間再看看。”
我曾經有多討厭別人給出“再看看”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現在對這個答案,就有多滿意,哪怕只是從死刑變成了死刑緩期執行,至少,還有念想。
我們到護士站的時候,省省正一邊喫着外賣,一邊查看電腦裏的病人信息,坐在這個位子,會特別敏感,省省也是,她很快察覺到有人,然後擡起頭,看到傅迎,詫異道:“傅醫生怎麼又回來了?你不是剛下班嗎?”
傅迎尷尬地衝省省笑笑說:“有份病例忘寫了,回來補一下。”
“可是,今天值班的是王醫生,你同組的啊,他寫不是也一樣,再說,還有實習生呢。”省省較真地說。
傅迎看了看我說:“我自己寫,比較放心。”
省省就戳穿他說:“你平時可不這樣,哪一次病例,你不是讓實習生寫的。”
傅迎無可奈何,岔開話題,接着上文說:“但是,元尹啊,這思想工作,你還是得做,最近這段時間,一定不能劇烈運動,輕微的,也不行。”然後不等我回答,就躲進了值班室。
可是,他剛剛還說要寫病例的,寫病歷不應該去辦公室嗎?
省省放下外賣,拉着我在她旁邊坐下來,瞪大小眼睛問我:“他是爲了陪你吧?”
這樣看來,應該是的,今晚根本就不是他值班。
“我...進去跟他,說清楚。”
“回來!”她小聲吼我,然後抓緊時間又吃了一口飯,說,“說清楚什麼?你們這事,能說清楚,早該說清楚了,還用等到現在,他還用追到單海來?”
我和傅迎的故事,還要從大學學生會招新說起,那時,傅迎是學生會學習部部長,剛上大學的我,天真地以爲,加入學習部,一定有利於學習,比如高中時,南羽昆和安冉,就是學習部的,他們學習就很好。
那時,我一門心思只有一個念頭,好好學習,然後拿到獎學金,李宥很優秀,所以,我也不能太差,
所以,當傅迎來招新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就報名了學習部,當然後來,我發現,其實,學習部跟學習,並沒有直接關係,但這都是後話了。
其實當時報名的時候,我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沒想到,傅迎就這麼...有眼光地在100多號報名的新生中,選擇了我,於是,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之後,傅迎對我一直很會照顧,學習部的工作,我做得不多,他倒是幫我解決了不少學習上的問題,尤其是考醫用化學和生物化學的時候,我被那些難纏的化學公式和計算折磨得,睡不好也喫不好,他就通宵達旦地陪我自習,幫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