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緣由新生 >第119章 誰也替代不了
    我和安冉、植子帶着我爸到家的時候,我媽剛把孩子哄睡着,當她得知我爸的車子出事之後,立刻就開始暴風雨般地罵罵咧咧。

    在我的記憶中,那就是我媽和我爸的相處方式,也是她表達愛的方式,越擔心越關心,罵得聲音就越大,但又怕把孩子吵醒,一直壓着嗓子罵,然後罵着罵着,就把自己罵哭了,越哭越傷心,說那輛車,是一家人喫飯的傢伙。

    植子安慰她說:那是以前,現在全家人喫飯,都可以靠他。

    植子有了孩子之後,沒有中年發福,反而因爲最近幾年太過操勞,愈發地消瘦,再加上那頭欠打理的捲髮,看起來,還有些憔悴。

    但是,即便是消瘦的身材,不寬的肩膀,這樣的他,依然給足了我們安全感,就好像,有他在,真的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了。

    那個曾經和我一起長大的少年,從一開始,就知道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少年,一直默默爲我們付出一切,慢慢地獨當一面,直到爲我們撐起一片天。

    因爲植子,我成爲了這個世界上,最大又最幸福的小輩。

    “爸,車子沒了也好,就趁此機會,退休下崗,在家含飴弄孫,安享天倫吧,我和植子,我兩,都可以養家。”我說。

    但我爸立馬拒絕道:“那可不行,沒有車了,我可以幹別的,再說了,我哪來的孫,小植和小冉的孩子,那是我的侄兒,你的孩子,纔是我的孫。”

    我眼看着我媽的眼睛裏,又燃起了催婚的熊熊烈火,趕緊閉了嘴,安冉就幫着我,轉移我媽的注意力說:“大哥,您也可以在家種種花,養養鳥,反正現在家裏有的是勞動力,我下個月也回去上班了,咱家不差錢。”

    他依然擺擺手,說:“不是錢的事兒,是我閒不住,而且種花養鳥,那是文化人退休之後的生活,不適合我。”

    但我爸明明很喜歡種花,我們還住在老房子的時候,那口水井邊的花花草草,都是我爸種的。

    雖然那場事故中損失的財產,保險公司賠了不少,政府也補貼了一些,但沒過幾天,我爸就去工地找了一份工作,他是真的閒不住。

    他沒有再買新車,繼續當一名司機,是因爲他的年齡快到了,買了新車也開不了幾年,但是工地的工作很辛苦,風吹日曬,沒幾天就把皮膚曬得黝黑甚至脫皮,我和植子都很心疼,張羅着給他買冰袖、擦防曬,順帶着連哄帶勸,不讓他去工地,但他依舊每天5點不到起牀,偷偷跑出去幹活。

    爲了不讓我們發現,甚至連早飯也不吃了,就偷跑出去,後來,我們也就隨他去了,至少不管他,他還能好好地,在家把早飯吃了。

    之後的日子裏,我只要有空,就回家喫飯,偶爾也在家裏小住幾天,雖然河東村要比五龍小區,離單海中學遠得多,但能和他們多一點相處的時間,一切都是值得的。

    雖然這段時間,達子請假,我又代理了他們班的班主任,事情很雜也很多,但我發現時間擠擠,就像海綿裏擠出幾滴水,其實還是有的。

    達子請假是因爲他的岳父,也就是省省的爸爸,住院了。

    省省因爲那場重大爆炸事故,已經快兩個星期沒有休息了,病人多得脫不開身,只能由達子代爲照顧。

    省省的爸爸,因爲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做油漆工,可能是吸入了太多有害的氣體,年紀上來之後,身體也一直不太好,後來就改行跑貨運了,和我爸算是同行。

    我本來很早就想去醫院看看他,但每次回趟家喫個晚飯,再回來加個班,又很晚了,直到這個週末,才空出一個上午的時間。

    正好那天薛楓也要出院了,我就順道過去看看,我到胸外科的時候,整個科室凡是有空的地方,都加滿了加牀,走廊上空前的擁擠,而薛楓的牀位上,也已經搬進來一個爺爺,在那場故事中因爲房屋坍塌,肋骨骨折的一個病人。

    看來他們走得很着急,昨天薛枚發消息給我的時候,只說早上出院,然後立刻就去上海,所以先跟我請接下來一個星期的假,可是現在,才8點,他們就走了。

    薛枚說,薛楓知道自己不能練體育之後,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她知道,他心裏一定很苦,那是他從小的夢想,所以哪怕還有一點希望,她也要試一試。

    雖然,同爲醫務人員,我相信以傅迎的能力,做這種基本的診斷,不會出錯,但我還是給她回來消息說:沒關係,不用擔心學校的事,好好看病,會有奇蹟的。

    我從病房出來,護士站空無一人,所有的護士都在忙着看護病人,我尋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省省的身影,正打算走的時候,迎面碰上了傅迎。

    他的臉色很差,頭髮也亂糟糟的,平時清清爽爽的一個人,已經有點鬍子拉渣,看得出來應該是熬了好幾個通宵。

    而且,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元尹,今天幾號?”

    我試探着問他:“你不會一直都沒下班過吧?”

    他點點頭,不好意思地說:“病人多,手術做不完。”

    我說:“你這樣熬下去也不行,很可能病人沒看完,先把自己累垮了。”

    他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說:“沒事,我們輪着休息的,我年輕,還能再撐一會兒。”

    “傅迎...”

    “嗯?”

    我從包裏掏出我的眼罩給他,說:“戴上,去值班室睡一會,你現在的狀態,就算上了手術,病人也不安全。”

    我隨身戴着眼罩,是因爲我睡覺的時候,但凡有一點點的亮光,都睡不着,平時在學校累了困了,只有戴上眼罩,才能小憩一會兒。

    這一點和傅迎很像,他也很難在有光的地方睡着,而值班室的窗簾,是百葉窗,漏光的。

    “雖然我戴過,但這種情況,就不要嫌棄了,明天我再給你買個新的送過來。”我看他抓着眼罩,扭扭捏捏,補充道。

    “不用,這個就挺好的,還好看。”

    “哎,等一下。”

    “怎麼?你後悔了?”

    “不是,別放白大褂口袋,髒。”

    雖然他看起來極度疲憊,但還是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說:“元尹,你還是關心我的。”

    我關心他,是因爲他是我學長,是我朋友,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爲愧疚,但無論如何,我的關心,比起他爲我做的那些,輕如鴻毛,根本不值得他這麼感動。

    “趕緊進去睡吧,我走了。”

    “元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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