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星期過後,他回來就跟我說,如果將來我有機會見到任然,一定要替他謝謝任然,是他讓他還有機會,享受這人世間最普通,但對他來說卻最奢侈的親情。
李宥的童年並不幸福,雖然衣食無憂,但他爸爸很少關心他們姐弟,他沒有給他們講過睡前故事,沒有送他們上過學,甚至也沒有和他們一起喫過,一頓完整的飯。
他說,從他上小學起,他就沒再叫過他“爸爸”了,不是不想叫而是因爲沒機會,因爲那時,他爸爸就已經很少在家了。
他記憶中的他,在家的時候,都在忙着和他媽媽吵架,甚至大打出手,但他媽媽爲了他和李佐,一直隱忍,直到患上抑鬱症,依然隱忍。
李佐上完小學四年級,就被接到外婆身邊照顧,本來李宥也是要被接走的,但他堅持不走,因爲他走了,他媽媽就真的一個人了。
李佐是高中出國留學的,李宥上高中的時候,他外婆又跟他商量說,也送他出國,但他再次拒絕了,因爲他要照顧媽媽,照顧這個家,除非外婆把他媽媽也一起接走。
但他外婆不能帶走他媽媽,因爲他還有舅舅,舅媽不同意他媽媽住到家裏來。
如果當時,李宥和李佐一樣,也被外婆帶走,然後出國,也許他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樣了。
當然,那樣的話,我也就不會再遇見他,那個給我講《草房子》的男孩,也會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裏。
李宥的外婆年輕的時候,經營着好幾家飯店,也積累了一些財富,但她不是一個強勢的女人,她和藹又平易近人,對李佐和李宥也很好,李宥和外婆尤其投緣,很多心裏話,他都願意跟外婆說。
但李宥上高二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就這樣帶走了那麼好的一個老人。
外婆本來給李宥留了一筆遺產,說以後他如果想去國外上大學,依然可以去,但外婆去世後,除了留給李佐繼續完成學業的那筆錢,李宥的舅舅拿走了所有的遺產。
當然李宥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偶爾會很想外婆,因爲外婆的離開,很多他想和外婆說的心裏話,就再也沒人說了。
李佐很瞭解他,她知道,他難過或者高興的時候,都會去找外婆,所以2008年他得知爸爸受賄犯罪,一時接受不了離開家之後,去的就是南山公墓,因爲他外婆在那裏。
李宥說,過年的那段時間,他真的很幸福,他終於有了相愛的爸爸媽媽,還有依然在身邊的外婆,但一想到,他們都是任然的,他又覺得很難過,因爲這是偷來的人生,他覺得自己像個小偷。
我安慰他說,任然不會這麼想的,因爲你也很努力地在過好他的人生,等待着有朝一日他回來,就會把這一切,物歸原主。
但說到這些的時候,我又變得很傷感,甚至自私地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要來。
過完年,任然的父母就回外地做生意了,之後他又住回了我家,偶爾我要回去跟我爸媽一起喫飯,或者走親訪友,他就一個人在我的房子裏,乒乒乓乓幫我收拾屋子,直到把每一件傢俱都被擦得鋥亮,每一個角落都被打掃得一層不染,實在沒活可幹,他才轉移陣地,去對面幫程英桀收拾,像是我從海邊撿回來的田螺姑娘。
唐叔年輕的時候,很優秀,說青年才俊也不爲過,可惜是個戀愛腦,結婚一年,女方出軌,離婚了,這麼多年一直一個人。
林琳老師是個女強人,年輕的時候,一心都撲在了工作上,升上護士長之後,更是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住在醫院裏,於是婚姻大事就給耽擱了。
唐叔對林琳老師的照顧,大家有目共睹,只要是林琳當班,唐叔就會滿科室找人換班,她值夜班的時候,值夜班的醫生,一定是唐叔,並且整個晚上他都不會去示教室的椅子上躺一會兒,無論多困,他都坐在護士站,這樣無論有什麼突發狀況,他就可以第一時間衝在她前面了。
他們的婚禮,我和省省都參加了,還有很多以前醫院裏的同事,我看到林琳穿着婚紗出來,就已經哭到不行,省省驚訝地看着我問:“至於嗎?”
至於,非常至於。
雖然他們的愛情,沒有海誓山盟轟轟烈烈,但就是這麼多年的相互陪伴和平平淡淡,才最感人啊。
“尹尹,如果以後你跟傅醫生結婚,我也會哭的。”省省看着遠處的傅迎說。
“我不會讓你哭的。”我說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又man又仗義,但下一秒又忽然很難受,爲了不讓她看出端倪,我轉移重點說,“要結婚,也是你先結婚。”
省省的爸爸出院之後,除了在家休養,就是忙着給省省和達子,挑日子擇婚期。
但他們早就決定好要旅行結婚,達子骨子裏其實是個很浪漫的人,行程計劃都早就安排妥當,他們要把歐洲和美洲都走一遍,他們需要一個很長的假期,於是就把這件事安排在了高三結束的那個暑假,那個暑假足足有3個月的時間,省省也有足夠的時間,在這兩年攢夠年休假和調休。
省省說:“那我結婚,你可得把時間空出來啊。”
我說:“你是旅行結婚,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說:“就是因爲旅行結婚,纔要帶上你,帶上我最愛的閨蜜啊。”
然後,我忽然就更想哭了,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是覺得每一個時刻,都值得好好珍惜,每一份分享的喜悅,都值得爲之高興。
安冉年前剛剛升了部門主管,植子這個背後的男人,功不可沒,小堂弟肺炎治癒之後,植子把阿姨留了下來,繼續幫忙照顧孩子,沒有後顧之憂,又有最愛的人的支持,安冉又成了叱吒風雲的職場精英。
薛楓從上海回來之後,徵得了薛枚的同意,決定休學一年調理身子,然後繼續走體育這條路,薛枚在這一年終於又找到了她的愛情,對方是植子廠裏的一個小夥子,皮膚有點黝黑,笑起來憨厚老實,還是薛枚的學弟,雖然年紀小但人很成熟,爲人處世待人接物,都無可挑剔,最重要的是,他願意接受薛枚過去的一切。
文鬱辰和南羽昆,在年初的時候,也將迎來他們的愛情結晶,何琳達已經提前辦理了退休,打算專心在家照顧外孫。
滕蔓前幾天給我發消息說,她已經收到了研究生的入取通知書,她要帶着她的孩子,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