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潮中離開千米級星際航行艦,蘇洛一眼看到遠處等候廳落地窗前帶着愛麗絲等候他的露西。
一路擔驚受怕的心終於安寧,穿越人海,蘇洛登上幾百米高的星際等候廳,與露西愛麗絲雙向奔赴。
抱起長大不少的愛麗絲,蘇洛一身破爛布衣好似難民。
露西心疼的看着滿臉胡茬不修邊幅,蒼老許多的艦長,輕聲道:“辛苦你了。”
蘇洛露出僵硬的微笑,愛麗絲抱住親人脖頸,覺得胡茬討厭。
“辛苦?這條命還在就不敢談及辛苦。十二個星系,包含三級中等文明在內,三個月時間全數被蟲潮毀滅。”
“露西......我看到無數人奮死戰鬥,星艦的殘骸遍及太空,屍體卻一個沒剩全都成爲蟲族餐食,星球被蟲菌污染,甚至連恆星也難逃破滅。我終於意識到不同文明間的爭鬥,原來如此不講情面!璀璨星河,原來如此冰冷!”
露西突然伸手按住蘇洛的嘴,最後抱住他的腦袋柔聲道:“好了......你已經回家了。不要再想那些事,我們回去吧!”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那是沒有經歷戰爭的殘酷。
蘇洛自認是條鐵血硬漢,可這一次在露西懷中哭的泣不成聲。
三個月的時間,蘇洛親眼所見,活生生的人被蟲子咬死,人們臨死前對家國思念,對蟲潮仇恨,無數不甘與意難平終歸只能做聲嘆息。
前線戰場上,張開場域空間的蘇洛感知得清清楚楚,他哭泣哀嚎,殺戮止恨,想救可根本救不過來......
一個個星系,一顆顆星球,直到慟天機甲能源消耗殆盡,他也沒能阻擋蟲潮的前進!
他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他開始質疑自己,一切禍患源頭,是不是因他而起?是不是他和機械之心就不該存在?
理性被情感淹沒,感性自我懷疑人生。
心中的某些東西流失了,蘇洛再無勇氣面對蟲潮,他只想逃離這裏,回到家人身邊撫慰心傷。
幾天後,蘇洛不辭而別......
他感覺自己根本不配做黑龍艦的隊長,逃避向宇宙遠方。
露西第一次感覺到憤怒,等到白楊從天法星迴來後,她將愛麗絲交給白楊,並告訴他前往最初之地尋找那個廢物。最後不顧白楊,愛麗絲阻攔,孤身一人駕駛擎天機甲深入危機四伏的戰爭前線。
......
可達亞星球的太陽都是昏暗的。
八百年前的革命讓分崩離析的苟活者們看到一線曙光,但受末世星球的環境影響,終歸曇花一現。
八百年的時間對於一顆星球來說,實在太過短暫。如今上面倖存者寥寥,是名副其實的死絕之地。
曾經的文明城都一片荒蕪,風沙吹過不見生命痕跡。
一個孤獨的人影頭戴兜帽,手拿香菸漫步其間,任由空氣中的有害能量侵襲身體。
最後他疲憊靠在斷壁殘垣一角,擡起顫抖的手,抽最後一口香菸。
“呵呵,願人類文明榮光永存?哈哈哈~!咳咳!”滿頭白髮,形容蒼老的男人自我嘲笑。
劇痛灼燒肺部,可他已經感覺不到生命流逝。
“平凡的一生難道不好麼?居然賤皮子似的非要找什麼刺激。結果嘞?給機會,不中用啊!哈哈哈!這一生,可真是夠操蛋的啊!”男人仰天大笑,灌進一嘴風沙。
天空忽然暗下,一艘星際航行艦徐徐下降。
男人看了一眼,丟掉菸頭,低頭蜷縮到陰暗牆角。
一臺光腦平板被從高空丟下落在男人面前。
上面播放着一部百米機甲率領羣艦與蟲潮奮戰的畫面。
熟悉的聲音從星艦上傳來:“如果你被戰爭的殘酷與人類的弱小擊敗。那我就向你證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偉大的星空也是由塵埃匯聚,絕望會讓人心智崩潰,死亡會讓人理智消失。希望,會讓餘燼重燃!我會在這裏抗爭到底最後,直到死亡......或者你來救我!這是露西讓我傳達給你的話,你的選擇是什麼?”
光腦平板上,人們高呼希望女神的名號,在烈焰中誓死守衛最後的家園。
面前蟲潮鋪天蓋地,後方羣艦點亮星空。
那臺百米機甲就是旗幟,就是刺破黑暗蟲潮的希望!
慘烈的太空戰鬥讓無數生命消逝,最後那臺橫掃八方的百米機甲終因能量不足隕落深空,畫面的最後,是一張被火焰包圍,充滿元氣,燦爛陽光的笑臉。
角落裏的男人下意識伸手去抓,卻找個空。
慌忙收回手,他顫抖的躲在角落中兀自發呆,彷彿又回憶起了夢魘般的經歷。
無數人的情感在靈魂場域中炸裂,試圖撕碎他!
他突然在角落裏大叫起來,呼喊着一個個不知的名字,哭泣,怒吼,哀鳴,狂笑......
名爲蘇洛的靈魂正在崩臨破碎,成也情感,敗也情感。
人生在宇宙間是如此短暫,文明留不下任何痕跡,歷史會被時間清掃乾淨。
能抓住的只有現在!我存在的一刻,便是對自己書寫的悼文。
人生從來不是給別人品鑑的,人生要自己來閱讀。
一種混沌的感覺出現在蘇洛心中,他不清楚那是什麼,但他感覺,自己進化了!
情感正在瘋狂的消退,他拼命想要抓住,他惶恐畏懼喪失情感的自己。
“機械之體覺醒程度百分之三十八......”
“機械之體覺醒程度百分之四十二......”
“機械之體覺醒程度百分之六十。”
清明感突然在靈魂場域中爆發,戰場上吸納來的無數情感轟然消散,蘇洛的靈魂孤零零的靜立其中,感受寧靜......
泰爾星人特有的情感重新萌芽,蘇洛呆滯的看着雙手,迷茫道:“自己在做什麼?”
荒唐的記憶復甦,蘇洛內心無比惶恐:“我居然被吸納來的生魂左右情感,喪失自我人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