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擰着眉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她的心裏滋生蔓延。
可想來不過是讓這個草包去問太后討回龍涎香,能出什麼事情?
這般想着,她的心稍稍定了下來,可虞晚舟的話猶如嚴冬臘月裏在枝頭墜下的積雪,打的她手腳冰冷。
“你說什麼?”她擰着秀眉,不可思議地看着虞晚舟。
讓她去討龍涎香,沒討回來也就罷了,怎麼太后還想要一斤重的龍涎香?
“是不是太難爲你了?”虞晚舟說着就要起身,“我這就去皇祖母那兒幫你回絕了。”
蘇禾霓聞言,連忙攔住她。
這個草包公主可真是個缺心眼的。
回絕太后?
她老人家心眼狹小,自是得罪不起。
“此事我能辦成,你儘管讓太后安心等着就成。”蘇禾霓硬着頭皮應下了此事,“不過一斤重的龍涎香,怕是即便我出面,也買不到。”
她說此話是,眼睛定定地盯在虞晚舟的身上,心裏已經有了盤算。
斷然不能讓她自己喫兩回虧。
“那誰出面纔行?”
虞晚舟果然順着她的話往下問,她便是輕輕一笑,道,“這玩意稀罕,得有頭有臉的人出面擔保定會結餘款纔行。”
“有頭有臉?”虞晚舟歡喜的一笑,“我們南蜀百姓都仰仗你爹鎮南王,你爹出面不正好嗎?”
蘇禾霓氣結,蹙眉沉臉道,“怎麼會是我爹?你不知道我鎮南王府被罰一事嗎?”
少女睜大了眼眸,倒吸一口氣,一雙眼眸覆着一層氤氳的水霧,她明顯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知朝堂上的事情。”
“嚴重嗎?好端端的,怎麼會被罰?”
蘇禾霓瞪着虞晚舟,卻是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來。
“無礙,只是一些小事情罷了。”
她憋了一肚子的氣,卻面上依舊是瀟灑淡笑。
“我爹不能出面,他時常不在京城,人家不認的。”
虞晚舟故作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並未再接話。
蘇禾霓等了幾息,見她又喫起了盤上的小喫,心裏有些急了,退口而出道,“你能不能做擔保?眼下你是最適合的。”
“我?”半塊糕點在嘴裏,虞晚舟似乎是被她的話驚着了,但下一瞬就眉眼彎彎地笑開,“也不是不可,可我出不了宮啊。”
“這是簡單,你親手寫個字據,印上手印便可。”
虞晚舟微微笑着垂首喫着那半塊小喫,合着是在這等着她呢。
擡眸間,蘇禾霓已是命玉錦去取文房四寶來。
玉錦自是知道印手印會有什麼後果,她磨蹭了一會,半響都沒有拿來文房四寶。
時間久了,蘇禾霓便是有些坐不住,似是而非地暗示虞晚舟得換個手腳麻利的侍女,玉錦這纔將文房四寶端了過來。
“取個東西也這麼磨磨蹭蹭。”蘇禾霓掃了她一眼,不悅地同虞晚舟說道,“我倒是知道宮裏頭有個甚是不錯的管教嬤嬤,不若將她送去......”
一塊硯臺罷了,也要當個寶貝捧在手心嗎?
蘇禾霓的眸底流露出嫌棄之色,但很快被她掩蓋了過去。
她坐在虞晚舟的身旁,親自幫她磨墨,一個字一個字的教她怎麼寫。
好不容易等到她按下了手印,正想要伸手取來,卻見虞晚舟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了自己的袖子裏。
“適才我忘了說了,改日你尋個機會,把賣龍涎香的人帶進宮來,皇祖母要親自見一見他。”
到底是自己用的東西,太后甚是小心謹慎。
蘇禾霓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虞晚舟竟是給她來了這麼一出。
她本想着拿了這手印,讓虞晚舟擔了前後兩次的龍涎香。
聞言,蘇禾霓只得應了下來。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她自覺無趣,便是尋了個理由走了。
等出了寢宮,蘇禾霓走在宮道上,越是琢磨越是覺得不對勁。
“你覺着晚舟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輕聲問着身旁的侍女。
“不是郡主你說的嗎?她膽怯草包,沒有自己的主意,是個木頭公主,甚是好拿捏。”
一直以來,這虞晚舟的的確確是被她拿捏着,可近日她卻覺着自己好似着了這草包公主的道了。
“這是我認爲的,我問的你如何看她。”蘇禾霓眉心沉着,罕見的沒了耐心。
侍女約莫是被她問到了,她愣了半響,纔回道,“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不光是我,恐怕整個南蜀都是這樣看待公主的。”
明黃色的裙襬跨過宮道木欄,轉身就碰上了逆光走來的策宸凨。
蘇禾霓挑了一下眉,擡手橫在了他的面前,將他攔下。
“郡主。”冷麪少年微微頷首,算是行過禮了。
“往日沒有尋着機會,本郡主問你,爲何不願意娶公主?”
在她看來,沒有人會拒絕平步青雲的機會,更何況策宸凨是罪臣之子,娶公主做駙馬是他最好的選擇。
可這人寧死拒婚,應當是知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蘇禾霓看着面前這個冷峻涼薄的少年侍衛,心裏冒出一點期待,希望能從他的口中聽到一些她想聽見的話。
策宸凨下壓的眉目生寒,幽深的眸底是一貫的冷沉。
“公主金枝玉葉,如空谷幽蘭,需百倍呵護,屬下配不上,也做不到。”
廊下寂靜了幾息。
“呵。”蘇禾霓高高挑起的眉梢眼角都結了一層冰,鄙夷之色掩在寒冰之下。
“就因爲這樣,所以你寧死也不想委屈她?”她又是一聲冷笑,“策宸凨,你在糊弄誰呢?”
“郡主不願意相信,屬下也沒有辦法。”
他俯身行禮,擡步繞過了蘇禾霓,那張俊臉上除了冷漠,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的情緒可窺探。
蘇禾霓站在原地,手心被指甲刺入,掐出了紅印子。
她身邊的侍女回頭望了一眼離開的策宸凨背影,咦了一聲,奇怪道,“今日策護衛瞧着好似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