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之間,輕煙嫋嫋升起,沁人寧神的香味四散而開。

    太后閉上眼,虞晚舟用團扇輕輕扇着那輕煙。

    半響後,太后才緩緩睜開了雙眼,神情愉悅,“倒真是個不錯的東西,哀家要的一斤重的龍涎香都要這樣的。”

    這樣品質的龍涎香自是比普通的貴出不少。

    蘇禾霓當場笑意就僵在了嘴邊。

    不等她提起擔保按手印的事情,太后就朝她睨了一眼過去,笑着道,“郡主向來辦事牢靠,晚舟,你要多學着點。”

    此話一出,蘇禾霓想拉虞晚舟擔保的心思就徹底沒了。

    太后分明就是要她鎮南王府承擔買龍涎香的錢財。

    可偏生她極好面子,說不出家底散盡的話。

    太后聞了龍涎香,身子便乏了,閒聊了幾句後,便起駕回了寢宮。

    蘇禾霓本要帶着霍古離開,卻被虞晚舟留下了。

    “皇祖母讓我細問龍涎香的用法,還請留步。”

    聞言,蘇禾霓興致缺缺地同她道,“我還有些事情,不如我將人留給你,屆時你派人送他出宮便成。”

    虞晚舟自是應好。

    待人都散去,虞晚舟讓玉錦去端些可口的小點來,這荷花池的涼亭裏就剩下她和霍古兩個人了。

    “公主殿下果真是洪福齊天。”

    霍古甩開衣襬,坐在了她的對面。

    “只是不知道公主爲什麼不揭穿我的身份?”

    同樣的問題,他也想問問策宸凨。

    虞晚舟瞥了他一眼,抿了一口清茶,不緊不慢地道,“我幫了你,理應你也應當幫我。”

    霍古幾乎是愣住了,他睜大了眼睛細細地打量着面前這位小姑娘,“公主殿下上一回你同我交易,險些丟了命,這一次你還敢?”

    他有些想不明白,這公主眼下又不需要和親,有什麼能和他再交易的。

    “南蜀人都說我有神明護佑,我就想看看,這一次神明還會不會站在我這一邊。”

    霍古那張粗礦的臉皺成了一團,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他委實聽不明白虞晚舟這話是什麼意思。

    都說皇家人狡詐奸猾,這一特質在公主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清風拂過水麪,荷花池面上盪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偶有小魚躍出池面。

    霍古看着這荷花池裏的水,突然心驚了一下。

    難道公主是想以牙還牙,也致他於死地,以還舊仇?

    這裏到底是她的地盤。

    霍古即刻起身,“公主殿下,此番恕我不能幫忙。”

    “怎麼?你怕了?”

    虞晚舟也沒有將他攔下,擡眸看着他起身,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調。

    似乎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中。

    如此運籌帷幄,好似篤定了他一定會應下。

    “你入宮可查清皇宮地形了?需要我給你一份嗎?”

    “......”

    皇宮地形極其複雜,豈是他走一遍就能記住的,更何況他還沒走全。

    虞晚舟拋出的地圖的確讓人很心動。

    霍古糾結了一番,轉頭看向她,“若是我此番是爲取你老爹的項上人頭,你也給我地圖?”

    還有這種好事?

    虞晚舟紅脣微揚,弧度淡淡,“有何不可?”

    霍古一下子傻在了當場。

    “但不覺得這樣就太沒意思了麼?”小姑娘拿起石桌上的那壺茶,又取了個空茶杯給滿上。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去看霍古一眼。

    倒是霍古思量了一番,重新坐了回去,“公主請說。”

    他伸手就要去拿那杯茶,卻被虞晚舟用團扇的扇柄打了一下,“這是給我自己喝的。”

    “......”

    不是給他沏的茶嗎?

    待清茶被風吹過,沒有適才那麼燙人了,虞晚舟才抿了一口。

    她垂下眼眸眨了眨,涼亭的風有些大,吹得她眼疾又犯了。

    霍古看着她突然就紅了的眼眶,愣了一下,“公主這是怎麼了?”

    “我父皇德不配位,你想殺他,我自是理解,只是你想過沒有,南蜀沒了皇帝,天下會如何?”

    自是大亂。

    霍古心裏有答案,卻還是嗤笑了一聲,“公主聰慧,勸人也與旁人手段的不同。”

    他就說,公主怎麼會默許旁人殺她老爹呢。

    “眼下並不是最好的時機。”

    她沒有說清楚什麼時機,但是霍古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取代現在的皇帝治理天下,這個狗皇帝便是動不得,一動則天下皆亂。

    事實的確如此,可這話從虞晚舟的嘴裏講出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霍古覺着,這公主就是在護她的父皇。

    正覺着無趣要起身,又聽到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說,“與其動念頭在父皇的身上,倒不如動在我的身上。”

    “這是何意?”

    霍古皺眉,難不成她想犧牲自己,保下那狗皇帝?

    這格局大的讓霍古鎮不住。

    “我好歹也是九尺男兒,豈會對你一個弱女子動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海寇?”

    “可你們在暮江時,也也對那些孩子下手了?”虞晚舟冷笑着看着他。

    霍古面色有些尷尬,“那只是想來個聲東擊西,詐出策宸凨,劫走你罷了,那幫孩童可沒有半點磕着碰着。”

    他說到這裏,突然一頓,似是驚醒了一般的看着虞晚舟,“......”

    對面的少女微微頷首,“我就是這個意思。”

    ......

    漠漠晚霞,輕輕細雨,一輪殘陽掩在烏雲之後,冉冉西下。

    天暗下來時,不見星月,今晚的夜色格外的黑。

    剛掛在宮廊上的燈籠隨風傾斜,不消片刻,在大雨中滅了數盞,等不及宮人重新點上新的拉住,又有幾盞燈籠滅了燭火。

    巡邏的侍衛穿着蓑衣,雨打在斗笠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一行黑衣人掩在雨幕中,踩在紅牆上的綠瓦行走,發出簌簌的腳步聲,也被雨聲掩下。

    “策護衛,你站在那裏做什麼?”

    侍衛首領轉頭看着站在原地,正擡頭往宮廊上看的策宸凨,不耐地出聲喊道。

    冷峻的少年面容被雨水打溼,他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擡步跟了上去。

    侍衛首領約莫是還不覺得解氣,便又道,“此事我會稟報給皇上。”

    石淵一聽,連忙道,“不勞您費心,我會稟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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