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樁事情,那些海寇雖是蠻夷之輩,但有句話說的不錯。”
太后涼涼地瞥了眼高大挺拔的冷麪少年侍衛。
“嫡親公主是南蜀昌盛的象徵,她的顏面不能折辱,往後她想要誰做貼身侍衛,皇帝你最好不要插手。”
皇帝聞言,雖是應下,卻是臉色呈着幾分的難堪。
今日太后這手未免伸的太長了些。
可鳳印在太后的手裏。
皇帝心裏不免懊悔,當日他就不該把讓淳貴妃把鳳印交出去。
淳貴妃便是再荒唐,那也是和他一條心的。
虞晚舟看出了她皇帝老爹有些許不快,便是行禮道,“父皇,策護衛武藝高強,又對海寇和白玉部落非常瞭解,爲了父皇的安康,他理應留在父皇的身邊。”
這番話說出來,雖是擺明了拒絕他的安排,但是皇帝心裏倒是舒服了些。
虞晚舟眉眼彎彎地擡頭,看向策宸凨,神色很是輕快。
她允諾之事,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可少年面色冷峻,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高興。
虞晚舟見他神色如此,微微一愣,倒也沒有擺在心上。
策宸凨不高興時是這副模樣,高興時也是這副模樣。
許是現在繃着神色,心裏指不定多高興呢。
皇帝上朝時,太后親自去了淳貴妃的寢宮,命尹嬤嬤親自給她收拾行囊。
淳貴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躺在牀上哼哼着身體不適要見御醫。
她這點伎倆用在皇帝身上還算管用,落在太后眼裏甚是礙了她老人家的眼。
最後,是尹嬤嬤將她從牀上拖到了地上,衣衫不整,秀髮凌亂,再加上她哭得梨花帶雨,驚動了外頭候着的宮人。
那宮人趁着太后沒注意,即刻跑了出去,一路狂奔,趕到了殿前。
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下朝,宮人不顧滿朝百官還未厲害,他就衝了進去。
“皇上,救命啊,求求你救救貴妃娘娘。”
正要離開的百官們腳步緩行,微微側目。
“太后帶着人衝到了娘娘寢宮,把娘娘拉下了牀榻,說要送她去寒山寺。”
皇帝站在龍椅前,臉色鐵青地等着這個報信的宮人。
事關宮闈醜事,他本就不欲張揚,卻偏偏被這個不長眼的當着百官的面捅破。
太后辦事的速度向來是快的。
皇帝看到淳貴妃的最後一眼,已是在宮門前。
淳貴妃被扣在馬車上,探頭出來,一見着他,連忙哭喊道,“皇上,昨夜臣妾不顧禁足令,是因爲臣妾覺着昨夜之事是人爲的!”
雖說一夜之間,冥紙落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裏。
可衆人皆是不知,這冥紙是從宮裏頭飄出去的
現在他們知道了。
百官們面面相覷着,腳步加快,走出了宮門。
有些皇家後宮的事情知道了可會掉腦袋的。
皇帝站在馬車前,只是告誡了幾句話給淳貴妃,隨後便轉身閉眼揚手,命人將她送出宮去。
車輪碾壓過宮門,皇帝沒有片刻的停留,擡步就走。
即便知道看到她的人是策宸凨,虞晚舟還是往樹後躲了躲。
她要親眼看着淳貴妃被送出宮,才能放心。
淳貴妃雖是被送出了宮,可百足之蟲斷而不蹶。
她臨走時說的那句話,終究是被皇帝聽進了心裏。
“徹查皇后寢宮。”
皇帝不光命人去查,自己還站在皇后的寢宮前等着結果。
萬里乾坤,在酷暑烈日之下站得久了,人就暈眩了。
皇帝晃了晃身子,身邊的小太監連忙伸手將他扶穩。
他視線倏地模糊了起來,看着眼前走過來的翩翩身姿,好似前虞皇后向他緩緩走來,腳下精緻的繡花鞋踩在了飄落在的杏花之上。
皇帝一下子慌了神,臉色蒼白,渾身發着抖,下意識地後退着。
“父皇,您這是怎麼了?”
一道嬌軟的聲音響起,皇帝眨了眨眼,這纔看清了站定在他面前的人是虞晚舟。
“你......”皇帝神色未定,說出來的話讓人聽了也是莫名,“你與你母后長得倒是有九分相似。”
虞晚舟眸光微閃,笑意僵在了嘴邊,一時間差點沒有崩住。
她以爲父皇心裏只有淳貴妃,沒有想到還能記着她母后是何模樣。
“父皇不如進殿內避避暑,今日着實熱了些。”
皇帝順着她的視線望進了那座寢宮。
荒涼,腐朽,便是烈日當空,這座被廢棄了的寢宮看着還是森冷可怖。
他遲疑了一下,“多曬曬陽光好。”
虞晚舟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再說什麼,安靜的站在他的身旁。
空氣裏飄着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道,是她母后的血。
那殿內的血當年沒有清理乾淨,這會兒烈日照着,溫度上升,血腥味便是濃稠的散發了出來。
皇帝的呼吸一下沉過一下,愈發的心慌。
虞晚舟瞥了他一眼,只當沒有看見。
紅脣揚起的弧度在日光下甚是好看。
昨夜她雖是來過此處,用策家的紫金香爐祭奠了她母后,可她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任憑這些侍衛掘地三尺,也翻不出什麼東西來。
片刻過後,石淵從裏頭跑了出來,手裏拿着兩根燃了半截的白蠟燭。
虞晚舟眉心一跳。
她昨夜並未帶白蠟燭,難道除了她,還有別人來祭過她母后?
虞晚舟垂下眼眸,她想到了一個人。
除了策宸凨,這宮裏頭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和她一樣,會念着她母后了。
可若是策宸凨,他怎麼會沒有把蠟燭帶走?
腳步聲自裏頭傳來,由遠及近,冷峻的少年神色淡淡地走了過來。
虞晚舟打量着他,策宸凨只是看了她一眼,對着皇帝俯身稟報,“皇上,除了這兩根蠟燭,沒有找到其他的東西。”
也就是說,昨夜的的確確有人來祭拜過前虞皇后。
宮人們大氣不敢出,低着頭。
皇帝緩緩地轉頭,視線如一柄銳利的刀落在了虞晚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