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頎長的少年侍衛早已離開,他什麼話都沒有留下。
雲水迢迢,天邊一角猶如墨色,眼看着大雨將至。
玉錦匆匆將殿內的窗戶緊閉着。
只有一道雷聲震耳欲聾,頃刻間,磅礴大雨已是落下,砸在屋頂上,發出悶聲。
虞晚舟盤腿坐在窗前,正用放着髮簪的首飾盒砸在覈桃喫。
她一擡眼,就見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殿外的夾竹桃樹的下面,渾身已是被雨水淋透了。
雨水順着他堅毅的下巴,一路滑落是脖頸處,沒入了領口。
虞晚舟丟了手中的首飾盒,拿了傘,顧不得撐起,就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下石階,大雨隨風一偏,全數落在了她的身上。
因着雙眸受了風,她站在策宸凨面前時,渾身同這人一樣狼狽的溼透了,眼眶還紅着,臉上分不出是眼淚還是雨水。
策宸凨皺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虞晚舟用袖子擦了擦臉,笑盈盈地道,“我沒哭,你看錯了。”
她沒有說謊,可誰看了她這雙氤氳着水意的雙眸,能信了她的話。
“你來這裏,是找我嗎?”她嬌軟的語調裏有些小心翼翼,透着幾分的期待。
策宸凨別開眼,聲音在雨裏有些涼意。
“沒什麼,只是經過而已。”
他只是走着走着,走到了這棵夾竹桃下,不想走了。
“喔~”虞晚舟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
可她雙手捧着那柄還未打開的傘遞到了策宸凨的面前,嬌俏的臉蛋上滿是笑意,“你背後的傷若是沒有好全,不能沾水。”
視線落在那柄傘上,策宸凨僵住,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擡手拿過了傘。
虞晚舟只是淡淡笑着,提着裙邊,轉身往石階跑了上去。
“屬下送公主回宮。”
策宸凨打開了傘,三步併成了兩步,很快就追了上去,把傘撐在了虞晚舟的頭上。
玉錦站在殿前,目瞪口呆地看着兩個淋成落湯雞的人,手裏還有着一柄傘。
明明有傘,怎麼還會淋成這樣?
策宸凨把虞晚舟送了回去,一腳都沒有踏入殿內,只對玉錦道了一句,“好生照顧公主。”便轉身離開了。
玉錦拿來了乾淨的衣物,幫公主換下。
“公主不是拿着傘出去的?”
她委實是想不明白。
虞晚舟被問的甚是尷尬。
她一心想着送傘給策宸凨,竟是忘了給自己撐傘。
母后在世時,時常說她,頭腦一熱,便什麼也不顧了。
怎麼十年過去了,她還是這個樣子?
尉遲浩來時,虞晚舟已經換好了衣服,只是頭髮還未擦乾,正滴着水。
恰好御膳房給他端來了蔘湯。
“公主,快些喝下,驅寒。”
尉遲浩當然知道虞晚舟怎麼會被淋溼的。
他站在不遠處的廊下,親眼看着公主拿着傘給策宸凨送了過去。
那滿心滿眼都是策宸凨的樣子,着實讓人嫉妒。
虞晚舟看着面前的蔘湯,蹙起的柳眉很快鬆開。
她不太喜歡蔘湯的味道,聞起來就很討厭。
關於這一點,她雖是從未說過,但是玉錦伺候在旁多時,早已察覺了出來。
是以,當尉遲浩把蔘湯端到虞晚舟面前時,她已經伸手端了起來,待公主說完話,便是把蔘湯遞到了尉遲浩的面前。
這蔘湯是依照公主的意思,加了料的,每日加了一點,便是御醫也不會察覺出來。
尉遲浩心有不甘地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裏的那碗蔘湯。
他到底哪裏不如策宸凨了?
向來沒有他得不到的女子。
“你不是想娶她?你幫我入宮,我自有辦法助你成駙馬。”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想起了蘇禾霓的話。
尉遲浩尋了個由頭同虞晚舟聊了幾句後,突然道,“原想着過幾日太后壽辰,禾霓郡主能入宮陪陪公主解悶,卻是沒有想到......”
他說這話的時候,虞晚舟正用針繡完最後一針。
這是給太后的生辰裏。
她宮裏名貴的物件不少,可大多都不是稀罕物件,拿出去送給太后也是丟人,倒不如親手繡一幅畫,還能被人稱讚有心意。
聞言,她垂下的眼眸微微一頓。
她每日都忙着復仇,並且付之行動,哪裏看出來是很閒的樣子?
斂下煩躁之色,她故作驚訝地擡頭,“宮裏沒有給禾霓郡主遞帖子嗎?”
不等尉遲浩回答,她又自兀道,“不過眼下父皇和皇祖母都不待見她,她不入宮,也許是福不是禍。”
尉遲浩的話都到了嘴邊,聽虞晚舟這麼說,一時間竟是不知還怎麼說出口。
“其實郡主很關心你,我每日出宮後,都會去王府告訴她你的近況,但是郡主還是不放心你,說公主你人善心軟,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沒她在身邊給你撐腰,怕你受委屈了。”
“看來尉遲少將和禾霓郡主的關係不錯。”
公主好似只聽見了前面半句話,至於後面尉遲浩說了什麼,她好似並不在乎。
尉遲浩愣了一會,硬生生地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我同郡主自小一起長大的,所以......”
“原是青梅竹馬?”虞晚舟單手撐着下巴,突然來了興致,笑意盈盈地道,“郡主平日裏就喜歡舞刀弄劍,也並非只是花架子,同尉遲少將你甚是相配。”
“公主。”
尉遲浩皺着眉,出聲打斷了她。
“下官便是冒犯,也要對你說一句心裏話。”
虞晚舟低下頭,不緊不慢地把刺好的錦繡山河圖疊好,“尉遲少將直言便是。”
“自下官第一眼見到公主起,下官就傾慕公主,當皇上命我代鎮南王去鎮守邊疆時,我冒死拒絕,只爲留在公主身邊。”
尉遲浩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虞晚舟。
窗戶被風吹開,少女額前的碎髮輕輕晃動着,她斂下的眼眸微微泛起了紅。
“有人寧死抗旨,不願意娶公主,我也不怕死,我更願意爲公主犧牲這條命。”
玉錦在旁聽着,眉頭緊蹙。
這尉遲少將好深的心思,竟是暗諷策宸凨來擡高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