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親眼瞧見,皇帝不僅有些恍惚,一瞬間似乎有些不認識蘇禾霓了。

    尉遲浩口口聲聲都是在暗示他是被陷害的,他喝下的酒裏摻了東西。

    是以,皇帝揮手,命人去把御醫請來,再命侍衛拉開了蘇禾霓。

    今夜當值的是王御醫,小太監尋來時,他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得了皇命,他匆匆背起藥箱,連忙趕了過去。

    拂袖跪在地上請安時,王御醫瞥見自己袖上有未乾的痕跡,那是他的口水。

    是以,他下意識的用另一隻手蓋住。

    王御醫先後被尉遲浩和蘇禾霓號了脈。

    “可查出來了?”

    皇帝等了一會,竟是有些睏意襲上了頭,禁不住地打了個哈欠。

    “尉遲少將心脈不平,此乃喫下迷藥的症狀,至於禾霓郡主......”

    王御醫回頭看了她一眼,心念一動,再擡起頭時,只說,“她很正常,既無醉酒,也沒有被下過藥。”

    “這不可能!”

    蘇禾霓掙扎着要站起來,但被石淵扣押着肩膀,動彈不得。

    “皇上,我在晚宴之後,覺得周身燥熱,所以離席到外頭吹風,可不止怎麼的,腦袋昏沉,渾身無力,我......我被人用黑布罩住了,看不見是什麼人,等到我被解開的時候,就已經在前虞皇后的寢宮裏了。”

    她說完話,神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周身燥熱......腦袋昏沉......渾身無力......

    這分明就是中了她那包藥粉的症狀。

    怎麼會被她吃了?

    明明應該是虞晚舟纔對!

    怎麼會是她!

    她雙眸瞪得通紅,眼裏有淚光,她顫抖地不住地搖着頭,“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蘇禾霓一手抓住身側尉遲浩的衣領,怒道,“那包藥粉!你究竟下在了哪裏?”

    尉遲浩眯起眼睛,故作不解的看向她。

    “郡主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嗎?什麼藥粉?”

    定是那包藥粉出了錯,才被蘇禾霓吃了進去。

    尉遲浩心裏明白,但當着皇帝的面,他只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藥粉?”

    皇帝聽不明白,還以爲蘇禾霓口中的藥粉是尉遲浩所說的被人下了藥的那藥粉。

    眼見此事棘手,策宸凨卻又不在,皇帝正想讓石淵去細查。

    那個候在一旁的小太監竟是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惶恐地連頭都擡不起來。

    “何事?”皇帝睨了一眼過去。

    那小太監聲音不住地在顫抖,“皇上,奴才迫於郡主的施威,不敢拒絕,那包藥粉,是我下在尉遲少將的酒壺裏的。”

    尉遲浩卻是心頭一驚,他根本就沒有喝酒,又何來的被下藥。

    從頭到尾,他和他娘所言之事,不過是胡謅,爲了保命之詞罷了。

    可眼下他卻辯解不得,跪在那裏,渾身只覺血液逆流,風吹過他身上,手指都在生疼。

    他和蘇禾霓都被算計了。

    好似有一張幕後黑手拿捏着他們。

    可這個人究竟是誰,他冷靜之後細想,卻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沒能想起來。

    原本,對臣子下迷藥,只爲自己的兒女私情,皇帝若是想瞞下,也是可以的。

    大不了明日上朝時,隨便編造個謊話,糊弄過去,那些官家內眷也不會再說什麼。

    那日虞晚舟從鎮南王府回來後,只道王府有幾處地方沒去過,而策宸凨之後稟告,即便上繳了家產,鎮南王府依舊遍地黃金,隨手一個喝茶所用的茶杯蓋,上頭鑲着的也是一顆價值連城的藍寶石。

    可見那鎮南王手裏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寶貝,若只是寶物錢財,那也就罷了,大不了抄家,一併收入國庫。

    可偏偏策宸凨昨日稟報,說那日在大街上行刺公主的黑衣人,並非是海寇。

    能夠用着和海寇一樣武功路數的人,還是成羣出現的,恐怕是有人私養了一批兵,刻意學了海寇的招式。

    若這是真的,鎮南王府定然脫不開干係。

    眼下,尚未探清鎮南王的底細,郡主所犯也不過是風月之事。

    皇帝只得揮手,訓斥了郡主幾句,正想放過他。

    他纔開了口,就見策宸凨領着幾個衛兵走了進來。

    “皇上,幾日前,鎮南王府的後巷出了一樁命案,現有百姓狀告鎮南王府,說送去做丫鬟的女兒慘死。”

    少年說罷,面無表情地遞上了一張血書。

    “這是一百零六個百姓的簽名,她們的女兒在鎮南王府做丫鬟沒多久,就失蹤了,現在他們懷疑,是死在了王府裏。”

    一百零六條人命,若是不好好處理,給百姓一個交代,恐怕會引起衆怒。

    皇帝剛想就此放過蘇禾霓,這頭人民官司就來了。

    他不禁有些頭疼,揮了揮手,閉眼讓策宸凨將人帶走。

    這一晚鬧了幾場,吵得皇帝頭疼欲裂,又睏乏不已。

    可當他重新解了龍袍,躺在榻上,竟是又睡不着了。

    翻來覆去幾回,他從牀上坐起,命人宣來策宸凨。

    “命京城府衙連夜受理鎮南王府的命案,天亮之前,務必給寡人一個結果。”

    策宸凨帶着皇令而去,府衙大人只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事關鎮南王府,本就難以斷案,更別說是要連夜判案。

    府衙大人幾乎是抱着策宸凨的長腿,“策護衛!不不,如今該稱呼您爲策少將了,當年老夫同你爹也曾共事過,還請您看在當年老夫當年沒有對策家落井下石的份上,幫幫老夫吧。”

    策宸凨垂首,湛湛黑眸斂着翻滾暗涌的眸光,看着那府衙大人使勁地擠眼淚,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他蹙起了眉頭,腦海中公主那張哭得帶雨梨花的清秀臉龐浮現了出來。

    看來,這眼淚說來就來,也算是一樁本事。

    少年勾了勾脣,竟是答應了下來。

    這般棘手的命案,策宸凨竟只用了兩個時辰。

    可當他把物證人證都擺在了府衙大人的眼前,坐實了那一百零六條人命皆是死在了蘇禾霓郡主的手裏時。

    府衙大人又是一番惶恐。

    “策少將,您給我透個底,皇上想要什麼結果?”

    策宸凨嗓音低醇,“你公事公辦便可。”

    “這......”府衙大人整個人一哆嗦。

    那可是禾霓郡主,她背後的靠山是鎮南王。

    這王爺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裏就寵的不得了,若是真關押了郡主,且以律例定她的罪,王爺真的不會殺他嗎?

    “怎麼了大人?難道還要我幫你寫判令嗎?”

    策宸凨看着他拿着毛筆的手止不住的在顫抖,那張白淨的紙上撒上了幾點黑墨。

    他低冷的嗤笑,輕蔑地開了口。

    少年的話語裏皆是嘲諷,誰都能聽得出來。

    府衙大人在朝堂上沉浮多年,豈有聽不出來的可能。

    可眼下,他的命比面子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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