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古如何都坐不住了,倏地起身就走了出去。
可他瞧見了屋外的老樹下站着一男一女,寒風吹過樹梢,積雪就飄落了下來。
虞晚舟眉眼彎彎地踮起腳,正伸手拍去落在策宸凨腦袋上的雪。
才拍了兩下,第三下的手纔要落下,就被冷峻的男子握在了手裏,又是垂首呵着氣,又是搓着。
生怕凍到了她。
霍古上前,“都聽到了?”
從這樹枝上落下來的積雪,倒不像是落在了策宸凨的頭上,而是浸在了他的那雙湛湛黑眸之中。
倒是虞晚舟像個沒心沒肺的,衝着他微笑點頭。
也是。
她自有策宸凨護着。
難不成姓策的這小子還能爲了江山,休了她不成。
可霍古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月後,虞晚舟還真的被休了。
起因,還是因他而起。
這隆冬的雪一日厚過一日,下人們每日清晨都要在門前掃雪,稍微動作慢一些,轉眼這雪就要把門都堵上了。
王御醫爲虞晚舟研製出了一個新藥丸,正興沖沖地去找虞晚舟,卻在半道上碰上了策宸凨。
他受驚一般的頓在原地,拿着藥瓶的手藏在了身後。
而後等着策宸凨走到自己跟前來,不過是幾步路,等寒風四起的時候,後背一陣發涼,他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什麼東西?”
誰能在策宸凨的眼皮子底下藏東西。
王御醫只得從背後拿出了那藥瓶,道,“是給公主的補藥。”
他捧着那瓶藥的雙手微微顫抖着,策宸凨看着那伸到自己眼前的藥瓶不住地在抖,幽深的黑眸微微眯起。
“是我連日搗藥,這手有些脫力了。”
王御醫纔想把藥收回去,擡眼就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拿過了自己手裏的那瓶藥。
修長的手打開了瓶子,藥香四溢在廊間。
王御醫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
一下重過一下。
“這藥......”
王御醫聽着這低沉的聲音在自己頭上響起,他心虛的險些要給策宸凨跪下。
“會不會太苦了?”
策宸凨蹙眉,倒出了一顆藥丸,端詳了一番。
光是聞着藥味就很重。
虞晚舟倒是不怕喫苦,但是他不想讓她嘗半點苦的滋味。
說罷,他就要塞一顆進自己的嘴裏。
王御醫見了連忙阻止,“這藥男子可喫不得啊!”
拿着藥喂進嘴裏的手微微一頓,策宸凨蹙眉,“爲何不能喫?”
看着他有些不悅的臉色,王御醫覺着自己那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幾乎是要把心跳到了嗓子眼。
“因爲這都是女子補血補氣用的,男子吃了,恐......如太監一般。”
策宸凨眉目一緊,頗爲嫌棄地把藥丸放回了藥瓶裏。
“這藥聞着苦,但我做的時候是用蜜熬製所成,一定不會苦了公主的。”
王御醫唯恐策宸凨刁難,連忙說出了這話。
他還真的用了不少蜜。
“我拿給她吧。”
王御醫呆愣在原地,看着遠去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是很好打發他的嗎?怎麼公主做起來就是如此簡單,老夫做起來就是如此困難?”
後背靠在了迴廊的牆壁上,他搖了搖頭,“往後還是不要去摸虎鬚了,太嚇人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扶着心律不齊的心。
這沒有毛病都能被他嚇出病來。
虞晚舟正盤算着要如何給策宸凨下套,才能讓他對自己死了心,往後即便她離開了,也不會再念着她。
她眉頭緊蹙着,正想得入神,擡眼就見門前立着一道頎長高大的身軀,也不知站在那裏盯着她多久了,委實把她嚇了一跳。
“你......不是說要出門麼?怎麼又回來了?”
策宸凨一步跨了進來,走過去時,隨手就把從王御醫那裏拿來的藥瓶放在了她的面前。
“適才碰上了王御醫,他說是給做給你喫的補藥,我順道就給你拿回來了。”
虞晚舟看着拿瓶藥被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心頭倏地一緊,莫名起了一股子心虛。
“是嗎?”
那也不必專門再折返回來吧。
不會是王御醫露餡了?
虞晚舟眉頭緊蹙了起來,手下意識地握緊着帕子。
策宸凨看着她惴惴不安的樣子,臉色沉了沉。
事實上,她這般不安已經不是一兩日了。
他一直在等她開口,可她那樣子瞧着根本就沒有打算同自己說。
“你擔心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必壓在心頭堵着自己。”
他這一開口委實把虞晚舟驚着了。
她幾乎是倒吸了一口氣,睜大了眼睛,不僅僅是聲音繃不住地在顫抖,她的指尖也在顫抖。
“你都知道了?”
策宸凨微微頷首,那雙寬厚修長的手壓在她的肩膀上,視線落在她那雙微紅的眼裏。
“你父皇是你父皇,你是你,我從未把你當做是仇人之女,更不會因此休了你,那幫人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已經收拾他們了。”
那日在桌前帶頭說話的,起鬨的,他都收拾了。
要麼從馬背上摔下來,折了一條腿,必須在家休養個大半年才能行動自如,要麼就是養的外室被自家夫人發現了,鬧得不可開交,家無寧日。
總是,日子這麼漫長,他們一個都別想好過。
虞晚舟聞言鬆了一口氣。
原來他以爲自己介意的是這個啊。
她微微笑着靠在了策宸凨的肩膀上,“你也不怕被人揭發了!”
那個桑元卓到底不是他們一邊的。
“前幾日他們就告狀去了。”
虞晚舟挑眉,仰起腦袋看着一臉無所謂的他,“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同我說?”
她急急地就要起身,策宸凨卻是一把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無妨,他們的主子讓他們不要疑神疑鬼。”
“他真的這麼說?”
雖說沒有證據,可但凡知道那日事情的人,都會懷疑到策宸凨的頭上的。
畢竟,他殺人易如反掌,更何況眼下只是讓幾個人喫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