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虞晚舟的脣角忍不住輕輕上揚。

    策宸凨這個狐狸,平日裏隱藏的夠深的。

    他早就給自己留好了後路。

    否則,今日這羣臣還得來一出質問他攝政王的戲碼。

    天色又暗了一些,宮人們捧着宮燈魚貫而入。

    晚風吹動着地上的水坑,泛起了陣陣漣漪,隨後被一腳踏破,濺起無數的水花。

    殿內一下子就被明亮的燭光點亮了。

    其中有一盞燈,放在了蘇小主後頭的窗臺上。

    虞晚舟已經睡了一小會又醒了過來。

    策宸凨還在排查進出過王貴妃寢宮的宮人。

    倒也不是他親自問,他就坐在那裏,隨便找了個宮人,讓他去盤問,盤問的問題都是一樣的,策宸凨只是聽聽而已。

    這麼個排查法,就算是查到明日天黑,也查不完。

    這出入王貴妃宮裏頭的宮人可不在少數。

    “這究竟要查到什麼時候?不是說王爺本事很厲害麼?怎麼還用這樣的笨法子?”

    “噓!你這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這宮裏頭的人混雜,不細細排查,可不就讓人混過去了?”

    被訓斥的那夫人有些不服,“若是我去查,我一定先查蘇小主。”

    “蘇小主是什麼身份的人?你說查就查?萬一不是她,這得罪的可是皇上!”

    那夫人噓了聲,小聲道,“這攝政王難道還怕皇帝不成麼?”

    是啊,他攝政王何時忌諱過桑元卓。

    那位大人聽着這話,慌張地擡頭瞥了一眼桑元卓,見他臉色如常,正盯着被盤問的宮人,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他這裏,這才鬆了一口氣。

    而後,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怒斥着自己夫人,“你可閉嘴吧你!”

    噗嗤一聲,虞晚舟忍不住笑出了聲。

    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桑元卓壓着眉眼,沉聲問道,“攝政王妃可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出了命案,她還笑?

    策宸凨負手轉身也看了過去。

    虞晚舟懶懶地用手撐着精緻的下巴,不緊不慢地道,“我剛纔做了個夢,夢到王爺把真兇抓到了,一高興,就笑醒了。”

    反正她一直是趴在桌子上的,誰知道她是睡着還是醒着。

    其實適才那夫人說的沒錯,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先盤查蘇小主的。

    策宸凨偏是從人數衆多的宮人開始查,一個人一個人輪流着問着問題。

    他磨的,是桑元卓的耐心。

    天色徹底暗下來的時候,外頭的雨勢又漸漸地大了起來,入耳一陣煩悶。

    整個宮殿就像是黑夜的一個牢籠。

    有不少臣子和女眷都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殿內,只有被盤問的宮人說話的聲音。

    蘇小主靠着椅背,也有些撐不住了。

    她時而站起,時而坐下,一陣雨被風吹得傾斜,從敞開的窗戶裏吹了進來,全數落在了她的身上。

    蘇小主被凍清醒了。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因着她的動靜過大,一些還沒有睡下的人齊刷刷的就看向了她。

    殿內還一陣安靜。

    就連那被盤問的宮人也停了下來。

    桑元卓眯着眉眼看向了蘇小主。

    蘇小主旁若無人的上前,朝着他撒起了嬌。

    “皇上,這麼晚了,臣妾實在是熬不住了,能不能讓臣妾回寢宮歇息?”

    桑元卓看了她一眼,隨後看向攝政王,沉聲問道,“攝政王以爲如何?”

    策宸凨轉頭冷眼掃了過去,還沒有說什麼,那位蘇小主似乎很害怕他,一見策宸凨看了過來,她便是連忙道,“無妨無妨,臣妾不打擾攝政王查案。”

    而後,她又坐回了自己的席上。

    她開着的那扇窗戶,沒有人去關上。

    畢竟是夏日的雨夜,若是不透透氣,人都能在這殿裏憋昏過去。

    後半夜的時候,桑元卓大概也是熬不住了,他揉了揉眉心,沉聲同策宸凨道,“寡人看這麼盤查法,也不是個事情,不若王爺你可以先從有嫌疑的人下手。”

    有人呼吸淺長,似乎是終於鬆了一口氣。

    終於有人建議攝政王了。

    可策宸凨卻是眉頭深皺地看向桑元卓。

    “皇上說有嫌疑的人?本王卻覺得,還是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纔是,之前阿童姑娘也是最有嫌疑的那一個人,可現在證明她是被冤枉的。”

    桑元卓聽着他的話,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策宸凨微微一嘆,“本王只是不想再多一個無辜的人,阿童姑娘得皇上你恩寵,留下了一條命,可若是旁人被冤枉了呢,恐怕此時屍骨都被風化了。”

    “......王爺言之有理。”

    桑元卓只得甩袖坐回了龍椅上。

    他扶着額頭,另一隻手擡起,一直侍奉在身旁的宮人連忙剝了一顆糖果,遞了上去。

    桑元卓含着那枚糖果,甜甜的果汁潤進了喉嚨,倒是緩下了他煩躁的情緒。

    策宸凨負手踱步在殿前,冷聲道,“繼續。”

    負責盤問的太監只得打了個哈欠,繼續問着被盤問的宮人。

    這得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老爺,問完了宮人,我們就能走了嗎?”

    又有夫人坐不住了,問着自己的夫君。

    “恐怕是不行,若是宮人沒有問出個眉目來,還得問我們,若是我們之中沒有頭緒,那接下來就是盤問嬪妃了。”

    “......照這麼個問法,那豈不是我們三日都回不去了?我是不要緊,可我們的孩子這才三個月,我放心不下府中的下人。”

    那夫人着急了,擡步就要上前,任憑自己的夫君怎麼拉着她,她都沒有妥協。

    但是她並沒有去找攝政王,而是去找了那位攝政王妃。

    “王妃,這一晚上都不回府,我恐怕小郡主瞧不見她爹爹,會哭鬧。”

    虞晚舟故作怔愣了半響,蹙眉不解地低聲問了一句,“這與我何干?”

    是了,在外人的眼裏,她可是後孃。

    後孃就要有後娘歹毒的樣子。

    此話一出,虞晚舟只聽見那夫人倒吸了一口氣的聲音,倒是再沒有聽見她說話。

    約莫是被她這狠毒的樣子給震懾住了。

    過了良久,那位夫人才低聲道,“王妃,畫師這麼說沒錯,可您若是在王爺面前裝得一副關心小郡主的樣子,豈不是更得王爺的寵愛?”

    “怎麼?你覺得本王妃如今還不夠受寵的麼?”

    那位夫人還不死心,繼續低聲規勸道,“那小郡主可是那南蜀公主的孩子,你明面上對她好一些,總歸不會是錯的不是麼?”

    “你說的也是有道理。”

    虞晚舟故作點了點頭。

    其實策念念那孩子哪裏需要她和策宸凨照顧。

    她早就想在府中成大王了。

    今日不回府,正好是如了那丫頭的心願。

    正同那位夫人說着話,就聽見了殿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是適才受命傳旨去大理寺地牢放了阿童的那個侍衛。

    殿門被打開,他走進來的時候,身上風塵僕僕,臉上還有未乾的雨水。

    “皇上。”

    他跪在地上,帶着外頭的涼意。

    桑元卓眸色晦暗。

    沒有看見阿童。

    怎麼會沒有看見她?

    “屬下帶着旨意前往大理寺地牢,把阿童姑娘放了出來,原本是要帶她回宮的,可是阿童姑娘說她不會來了。”

    “不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桑元卓拍案而起,砰地一聲,把睡着的大臣和家眷們都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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