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嘉佑嬉事 >第二章 庸俗的套路
    天恩侯府,會客大廳。

    陳設華麗的大廳裏,天恩侯府主母胡夫人陰沉着臉,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主位上。

    見到站在大廳正中的盧仚,身量高挑、豐腴,生得豔若桃李,頗有八九分姿色,只是一雙三角眼略顯刻薄的胡夫人冷哼了一聲,極其挑剔的上下審視着他。

    盧仚向胡夫人拱手行禮,恭謹的稱呼了一聲‘伯母’。

    按宗族血脈關係論,盧仚的曾祖父和天恩侯盧旲(tai,通‘大’,‘陽光’)的祖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盧仚是天恩侯正兒八經的同宗侄兒,這一聲‘伯母’極是恰當。

    大廳中,除了胡夫人,還有兩位客人。

    一位是身穿青色錦緞長袍,頭戴三梁青紗翼冠的男子,看年紀也就是三十歲出頭的模樣。他坐在胡夫人左手側的客位上,雙手端着細瓷茶盞,翹着二郎腿,一臉傲氣,更兼一臉嫌棄的斜眼看着盧仚。

    另一位,是一名年齡和盧仚相當,穿着一裘白底墨梅紋大宮裙,上身套着一件銀狐皮小馬甲,生得脣紅齒白、柳眉大眼,身段高挑,楚楚動人如拂風弱柳的少女。

    少女本來是清清淡淡,一副紅塵萬事與己無關的‘世外佳人’模樣。

    但是猛不丁的見到盧仚,少女的眼睛驟然一亮,目光如火,緊緊的黏在了盧仚端正剛毅、男子氣概十足的臉蛋上。

    從一對英偉的劍眉,到那一雙燦然如寒星明眸,再到那挺拔的鼻樑,有力的脣線,如千煉古銅般淡褐色的皮膚。

    少女目光好似塗了膠一樣,一寸寸、一絲絲的掃過盧仚的面龐。

    隨後,她快速的用目光丈量了一番盧仚的身量——她的眸子,又是驟然一亮。

    盧仚身高几近九尺,寬肩、狼腰、手腿修長而有力,身形挺拔如一顆青松,加上那剛毅的長相,越發顯得陽剛威武,和她平日裏交往的那些俊彥氣質迥然不同。

    但是很快,少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她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收斂了表情,又回覆了原本清冷清寂,宛如空谷幽蘭的氣質。

    盧仚也禁不住朝少女多看了兩眼。

    這般顏色的少女,盧仚同樣是今生僅見。

    他平日裏在萊國公府的盧氏族學讀書,遠遠的也見過幾次萊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們。

    那些千金小姐,富貴有餘,靈秀不足,氣質上,和眼前的少女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只是,這少女美則美矣,卻好似畫中美人,水中花影,總感覺不夠真實。

    ‘叮噹’。

    一旁的男子扣上茶盞蓋,將茶盞放在了手邊小桌几上。

    右手在乾乾淨淨的長袍衣襬上彈了彈,男子輕聲道:“胡夫人,您是侯府主母,天恩侯府上下族人,都歸您約束管理,這事,還請您做主。”

    面色陰沉的胡夫人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她右手狠狠的在大椅扶手上一拍,用力指了一指盧仚。

    “盧仚,可見你是個沒福分的破落種子。”

    盧仚被胡夫人猛不丁的呵斥聲嚇了一跳,他愕然看着胡夫人,拱手道:“伯母,小侄哪裏做錯了?”

    胡夫人一臉厭惡的看着他:“丟人現眼的東西。”

    微微頓了頓,胡夫人指了指那男子:“這位白邛白大人,你當有印象。”

    不等盧仚開口,胡夫人又朝着那少女指了指:“這位白露姑娘,你也當知道她的名字。”

    雙手用力一拍,胡夫人冷聲道:“你配不上人家,所以,交出婚書,再寫一份‘自慚才疏學淺,缺德無良’的退婚書給人家,把這事情給了斷了罷!”

    盧仚瞪大眼,又驚又怒的看了看胡夫人三人,最終目光落在了男子白邛身上。

    自認‘才疏學淺’,可以!

    自承‘缺德無良’,在大胤武朝,在這個年代,這是要絕人前途,糟踐一生!

    “是岳父大人當面?”盧仚聲音轉冷。

    白邛的臉色微變,又端起茶盞,用力喝了一大口茶。他不吭一聲,連話都懶得和盧仚說一句。

    “你還要不要臉?這就叫上岳父了?”胡夫人用力的拍打着扶手,大聲的呵斥着:“我天恩侯府盧氏族人中,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寡廉鮮恥,一門心思攀附富貴的混賬東西?”

    ‘寡廉鮮恥、攀附富貴’?

    盧仚心頭一口惡氣直衝了上來,額頭正中一條青筋凸起,‘砰砰砰’的急速跳動着。

    “伯母,您這話,從何說起?”盧仚的聲音也逐漸提高,厲聲呵斥道:“我和白家小姐,的確有婚約在身,但是這婚約,卻是我祖父留下,那時候,不要說我,就連我父親都還沒有出生,盧仚又如何的‘寡廉鮮恥’,如何的‘攀附富貴’?”

    胡夫人語塞。

    她雖然是天恩侯府主母,國朝的超品侯夫人。

    但是她出身小商人家庭,從小就沒讀過書的,甚至連字都不認得幾個。

    在侯府,仗着主母的身份作威作福,她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是要她說道理,要她和人正面駁斥,她就沒這能耐了。

    白邛冷哼了一聲,把玩着手中茶盞蓋,依舊不說一句話。

    白露輕嘆了一口氣,雙手緊扣放在膝蓋上,紅脣微動,開口了。

    她的聲音端的清脆甜美,一如玉珠落入了銀盤中,‘叮叮咚咚’的煞是悅耳,就連盧仚心中的火氣,也莫名的落下去了幾分。

    “盧公子所言不虛,你我婚約,的確是兩家阿爺當年訂下的。”

    白露站起身來,俏生生的站在盧仚面前,一雙妙眸不離他的俊美面龐。

    “一如盧公子所言,當年這婚約簽訂時,你我父親都還沒有出生,這婚約說到底,只是兩位老人家酒後一時興起罷了。”

    白露看着盧仚微笑道:“盧公子以爲呢?”

    盧仚雙手又揣進了袖子裏,他目光幽幽的看着白露,冷然道:“酒後一時興起,這話未免輕佻。想當年,白家阿爺他……”

    白露打斷了盧仚的話,她笑顏如花的看着盧仚:“畢竟是想當年,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們不提當年,只論當下,可好?”

    盧仚想要開口,胡夫人已經在一旁呵斥:“閉嘴,聽白家小娘怎麼說。”

    盧仚額頭青筋亂跳,用力抿了抿嘴。

    天恩侯盧旲,是這一支盧氏族人的家主。

    盧旲如今領軍鎮守在外,天恩侯府,就是胡夫人這個主母當家。

    按大胤宗族律法,天恩侯府上下,盧氏數千族人的生死榮辱,盡在胡夫人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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