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嘉佑嬉事 >第八十三章 大朝會(3)
    “衣冠禽獸,衣冠禽獸。”站在扶搖殿大門口,看着大殿內按照爵位、品級,肅然而立的一衆紫袍、紅袍大員們,盧仚幽幽道:“滿朝衣冠,盡禽獸呵!”

    站在盧仚身後,兩名負責大殿內外通傳的紫袍小太監,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能夠在扶搖殿伺候的太監,全都是裹上一層毛,就能裝猴子的伶俐人,盧仚的這話說得曖昧,但是話裏的惡意,稍稍品一下,就能琢磨出來。

    一名小太監壓低了聲音,悄然道:“盧大人,倒是妙人。”

    盧仚‘嘿嘿’一笑,雙手揣在袖子裏,順勢靠在了大殿外的一根柱子上。

    守宮監,是內廷特設機構,盧仚是守宮監任命的官員,按律,他是沒資格進扶搖殿參政議政的。

    但是作爲守宮監這個暴力機構的一份子,作爲天子近臣,盧仚和其他一羣身披紅袍的守宮監將軍一併,可以侍立在大殿外,隨時聽候天子的召喚。

    一旦大殿內傳來,‘將某某拖出去痛打三百廷杖’,這就是守宮監的活計了。

    透過大殿,盧仚看到一大羣文武勳貴朝着寶座上,以及寶座後面,厚厚的帷幕後方的太后起舞行禮,大聲呼喊‘太后聖壽無疆’、‘陛下聖壽無疆。’

    隨後,文武官員們站定,換上了一套大朝袞服,麪皮透着興奮紅暈的胤垣,朝着下方的文武臣子們猛地一揮手:“罷了,每次都這麼累贅的行禮,你們不累,我看着也累了。”

    一旁,有一名身穿紅袍,面容端方、威嚴的官員就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這是廷儀官,一個極其糾結的官職。

    廷儀官的職責,就是天子或者臣子們在朝堂上失態時,發聲提醒,甚至對禮節有虧的官員加以懲罰。從某種意義上,廷儀官在扶搖殿的某些權力,甚至凌駕天子之上。

    在大胤的歷史上,曾經有大將軍失儀,被廷儀官下令拖出去打板子的!

    但是時移世易,如今大胤朝堂上的廷儀官嘛……不說也罷。

    胤垣側過頭,看了看廷儀官,很關切的說道:“這位大人,可是感染了風寒?若是病了,回家躺着吧……可不要將風寒傳染給了諸位臣公。”

    廷儀官面皮紫脹,用力的抿上了嘴。

    胤垣就笑了起來,他看着下方的諸多臣子,洋洋得意道:“今天召集諸位臣公朝會,有幾件大事要商議。其一呢,功高莫過於救駕。”

    胤垣目光掃過下方諸多臣子,絕大部分臣子都是一臉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這位一年上不了兩次朝的天子,今天究竟要出什麼幺蛾子。

    不過,既然太后也在,那麼……不會是太大的幺蛾子吧?

    站在武將班列第一位的樂武向身後看了看,一名身披金甲,披着紫色鯤鵬紋披風,身形粗壯,滿臉橫肉的將領就跨出班列,捧哏道:“陛下所言極是,功高莫過於救駕,這是多少國朝,多少年來的規矩。”

    胤垣笑得無比燦爛:“那麼,如果有人,同時救了我和太后呢?”

    樂武右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肚皮,他大聲笑道:“那,自然是功高蓋世,沒有比這更大的功勞了!”

    如果單純是天子要賞賜盧仚,或許樂武還要搗搗亂什麼的。

    但是既然昨夜親眼所見盧仚‘抓鬼’的神奇場面,太后也有意重賞盧仚,那麼,樂武是絕對不會有任何意見。

    不僅沒有意見,他還要舉雙手贊同。

    胤垣滿意的點了點頭:“大將軍說得極有道理,所以,昨夜太后與我,在皇城遭遇極大的風險,幾乎身陷絕境之時,有國之棟樑盧仚救駕,這份功勞,要重賞!”

    盧旲就站在樂武身邊。

    作爲天子親近的心腹,他昨夜平定了大丞相府的叛亂後,就徑直進宮,向胤垣稟告此事。

    折騰了一陣子,天也就亮了。

    作爲心腹,盧旲之前一直就在扶搖殿內陪着胤垣閒話,倒是沒有在外面和其他文武臣子一起列隊進入扶搖殿,他甚至,也不知道昨夜在皇城內發生的事情。

    胤垣,沒給他說這事啊!

    猛不丁聽到盧仚居然救了太后和天子,盧旲萬分驚詫的擡起頭來,駭然看着天子,然後扭頭看向了大殿門外,正斜靠在一根柱子上打呵欠的盧仚。

    樂武已經在大聲嚷嚷:“天子說得是,這必須得重賞!”

    胤垣就笑了,他朝身邊站着的魚長樂指了指:“擬旨罷,朕要封盧卿天陽公。”

    ‘轟’的一聲,滿朝文武齊齊譁然,就連廷儀官都顧不得約束朝堂禮儀,一臉驚駭莫名的擡起頭來,直勾勾的盯着胤垣發呆。

    封公!

    胤垣爲了摟錢,賣出去的那些空殼子‘公’爵位不算。

    國朝有多少年沒出現一個新的,‘正兒八經’的公爵了?

    前些年,天恩侯盧旲得賜侯爵,已經鬧得風風雨雨,現在,天子居然又要封一個公出來?

    盧旲眨巴着眼睛,用力撫摸着長鬚,一聲不吭。

    盧仚,現在是涇陽盧氏,他天恩侯府一脈子弟。

    盧仚封公?

    很是不錯。

    不管這個公爵是怎麼得來的,總之呢,盧仚姓盧,他出身涇陽盧氏,這對盧旲,對天恩侯府,就是絕對的好事。

    如果盧仚還能夠得到一定的實權,比如說,和盧旲一般,在外督領一軍的話?

    盧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微妙的笑容。

    而文官班列中,知曉盧仚這個名字,而且知道盧仚和白長空恩怨的那些官員,一個個就好像被雷打的蛤蟆一樣,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白長空眼角一扯,朝着文官班列中幾個出自國子監的大員掃了一眼。

    幾個紫袍、紅袍官員板着臉,正要走出班列駁斥天子,當代萊國公盧昱,則是猶如被馬蜂刺了屁股的野牛一樣,火急火燎的從勳貴班列的最前方衝了出來。

    “陛下,萬萬不可,盧仚乃一無德無才、忤逆犯上的……”

    盧昱正要發表長篇大論,盧旲從班列中大步走出,大聲喝道:“萊國公此言差矣,盧仚是我天恩侯府族人,他是否無才無德,本侯不知,但是你要說他忤逆犯上,呵呵!”

    盧旲走到盧昱面前,好似一截黑鐵塔,杵在了一團白乎乎、圓潤潤的粉蒸糰子前面。

    居高臨下俯瞰着比自己矮了兩尺多,氣勢上更是天差地遠,已經被盧旲身上的煞氣憋得屏住呼吸,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的盧昱,盧旲冷笑道:“我纔是天恩侯府一脈的家主。家中兒郎何等模樣,我還沒開口,萊國公未免,手伸得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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