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嘉佑嬉事 >第一百零二章 盧仚的好意
    空中日頭,已經轉向了西邊。

    時間,大致是申時左右(15:00-17:00)。

    盧仚站在被撞得粉碎的趙夭宅大門口,眯着眼,看着遠處行來的隊伍。

    光祿寺的公房,地段是極好的。

    國子監,就在這片公房的東邊。

    從翠薇峯到這邊,也就是十里地不到。

    隔着老遠,盧仚就看到,一架用紅綾、綢花裝飾的四輪馬車行在最前面,小太監送來的情報中,被白露和白家選中的幸運兒李爾雅,笑得合不攏嘴,坐在車伕的位置上駕車前行。

    白長空還有一衆大賢,騎着馬,優哉遊哉的跟在馬車後面,一路高談闊論,個個紅光滿面。

    在他們身後,更跟着長達數裏的隊伍,盡是太學、國子監的書生們,他們人手一支梅花,一路走來,紛紛吟唱各種歌頌男女美好愛情的優美詞曲。

    人羣中,唯有李爾雅的父親,鴻臚卿李梓是強顏歡笑,勉強應付着身邊衆人。

    白家的這場婚事,打了李梓一個措手不及。

    李梓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兒子怎麼就被白家給選中了,偏偏李爾雅還屁顛屁顛的送了上去!

    而賢聚雅和之禮,過於簡約。

    白露施展才藝,李爾雅施展才藝,一羣大賢紛紛稱讚兩人是郎才女貌,男賢女惠,果然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也就是一個多時辰的事情,李爾雅和白露就在數萬太學、國子監讀書人的見證下,成爲了一對‘合禮’的夫妻。

    隨後,白長空又當衆提出,按照太古部落先民的古禮,新婚夫婦,會在雙方長輩的居所之外,開闢屬於小兩口的新宅——放在太古之時,大概就是在山林中挖個新山洞,或者搭個新的茅草棚子的事情。

    總之,新婚小兩口,是不會和雙方長輩住在一起的——這也符合部落先民開枝散葉,繁衍壯大的道理。

    所以,白長空已經‘付了三年租金’,在武胤坊內,光祿寺衙門的公房區,給小兩口租了一套前後三進的院子,供小兩口居住。

    光祿寺是一個油水極其豐厚的衙門,所以它的公產頗豐,有不少空置的宅邸,朝堂上不少別的衙門的官員,但凡買不起私人宅邸的,多從光祿寺這裏租住。

    白長空的這把操作,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半點紕漏來。

    李梓心裏有一萬句問候白長空女性長輩的話,卻不好意思當衆說出來。

    他就是提防着白家的這場婚事有鬼,忙不迭的讓人安排了三百乞巧閣內門弟子,頂替自家的僕役、侍女,準備將自家宅邸打造成一座安全堡壘,確保自己的寶貝小兒子不會出問題。

    萬萬沒想到啊,白長空這‘老賊’‘奸猾如斯’,居然給李爾雅和白露另找了一套宅子居住。

    而且,這找宅子的藉口,還是如此的‘合乎古禮’,李梓一點兒反對的藉口都找不出來——以李梓在文教中的身份地位,以他在‘禮法’學術上的份量,他不可能是白長空的對手。

    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路邊無數看熱鬧的百姓嘰嘰喳喳的,雜亂的聲浪漸漸拔高。

    一排身穿藍色、青色守宮袍的校尉、力士,帶着大羣白袍監丁一字兒排開,將街道堵了個結結實實。

    在他們身後,是數百名身披重甲,騎着血蹄烏騅的盧仚親衛。

    這些親衛一個個橫擔馬槊,放下了精鋼面甲,擺出了一副隨時可能衝鋒陷陣的威嚇架勢。

    李爾雅是李梓最寵愛的小兒子,從小嬌生慣養,極擅長舞文弄墨、風花雪月,但是從小和別人麪皮都沒紅過,從未有吵過嘴、打過架的。

    他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當即一拉繮繩,李爾雅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攔路的守宮監所屬。

    白邛氣急敗壞的策騎越過了馬車,馬鞭朝着站在趙夭大門口的盧仚指指點點的放聲呵斥:“盧仚,你這個狼心狗肺的……”

    盧仚冷喝了一聲:“掌嘴!”

    手持節杖的魚癲虎怪笑一聲,帶起一道狂風狂奔而出,一巴掌抽向了白邛。

    年前被女鬼重傷,精氣損耗過度,服用了無數補藥,依舊麪皮發青、眼眶發黑,渾身顫巍巍猶如大病垂死的白邛哪裏躲得開這一掌?

    他還沒罵出來的話,都被魚癲虎掌風逼了回去。

    眼看着這一巴掌就要結結實實抽到白邛的臉上,後方一道尖銳的破空聲襲來,白閬策騎追了上來,右手一點,一道指風疾射十幾丈,狠狠點向了魚癲虎的太陽穴。

    魚癲虎顧不得抽白邛的耳光,手掌猛地一拍,指風撞在他掌心,‘嘭’的一聲悶響,魚癲虎的身體晃了晃,向後倒退了兩步,駭然看向了面沉如水,策騎緩緩而來的白閬。

    “盧仚,今日是爲霜出嫁的好日子。”白閬提起了聲音,目光陰鬱的盯着盧仚:“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但事已至此,錯不在我白家,不在爲霜身上。”

    “你若是,還顧及盧伯父和我父親的一番兄弟之情……”

    盧仚粗暴的打斷了白閬的話:“夠了,你接下來的話,我不愛聽,很噁心人,你知道麼?”

    “你肯定要說,一切都是我盧仚的錯,都是因爲我自甘墮落,被監公威逼利誘,受不了榮華富貴的誘惑,加入了閹黨……所以,你白家才被逼無奈退婚的嘛。”

    盧仚的聲音很響亮。

    跟在後方的那些太學、國子監的讀書人紛紛譁然。

    有人在高呼:“可是‘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天陽公?”

    又有人在大聲嚷嚷:“可是‘只有香如故’的盧仚?”

    還有人在大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詞不全,不全,天陽公,你何日補全了這絕佳的文字?”

    又有一羣讀書人順着大街奔了上來,有人近乎瘋癲的大吼:“盧氏瘦金體,盧氏狂草書,盧氏金碑體,天陽公,天陽公,三萬貫潤筆,可否求您三份真跡?”

    白長空的臉色,就一點點的陰沉了下去。

    墨雲樓,盧仚這個文抄公力壓十二賢才的後遺症,終於一點點的爆發了出來。

    白家已經用盡力量抹黑盧仚,但是盧仚硬生生憑着自身實力,在文教弟子中,出了天大的風頭,得了天大的名聲!

    無論白長空如何抹黑,他也不可能操控天下所有文教弟子的心。

    盧仚,竟然在太學、國子監的學生中,擁有了很是不少的擁躉!

    “有辱斯文,這些弟子,不明是非黑白,怕是不堪重用。”一名大賢氣惱的一甩手:“那盧仚,的確有幾分小小文采,那三種字體,也的確驚絕。但是人品如此不堪,就算有幾分才華……大奸大惡之人,越是有才,其危害越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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