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嘉佑嬉事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監軍(3)
    鷓鴣坊禁軍駐地轅門,白邛手持一塊黑底血紋令牌,帶着一隊隨從,正和幾名禁軍軍官撕扯。

    白邛一肚皮火氣,麪皮通紅,頭頂騰騰的冒着熱氣。

    轅門後一步遠,一隊禁軍手持長矛,槍頭朝着白邛等人,若是他們敢硬闖,勢必被長矛戳成篩子。

    轅門兩側的箭樓、哨塔上,數十名禁軍士兵手持弓弩,同樣鎖定了白邛一行。

    “我奉命前來,要見你們將軍。”白邛揮動着令牌大聲嚷嚷。

    “這令牌,我們不認。”一名校尉雙手抱在胸前,懶散的搖着頭:“給我滾蛋!”

    “你們,大膽!”白邛氣得眼角亂跳:“這是兵部簽發的行軍令牌,所到之處,各地駐軍必須服從軍令,全力配合。”

    另外一名校尉‘哈’的一聲大笑,他指着白邛笑道:“兄弟,看你文縐縐的模樣,生平第一次從軍?你拿着兵部的行軍令牌,衝着我們禁軍發號施令?”

    白邛無比凌亂的看着面前的禁軍校尉:“啊?有,有什麼,不同麼?”

    盧仚帶着人大步走了過來。

    聽到白邛的嚷嚷聲,盧仚譏誚道:“白邛,你們整天吹噓你們文教君子,一個個上知天文,下識地理,武能定邦、文能治國,個個都是百藝精熟,是治國理政的國之棟樑。這可真他-娘-的笑話,你連大胤軍伍最基本的體系劃分都沒弄清,你也敢從軍?”

    聽到盧仚的聲音,白邛好似火燒屁股一樣一躍而起,氣急敗壞的轉過身來,惡狠狠咬着牙盯着盧仚。

    死死的盯着盧仚看了許久,白邛才厲聲道:“盧仚,你怎麼在這裏?”

    盧仚身後,魚癲虎舉起手中節杖,大聲訓斥:“放肆,天陽公乃天后、天子、大將軍,聯名署命的平亂軍監軍。你是平亂軍先鋒軍團的人?什麼職司?敢對監軍無禮,當我們刀劍不利砍不掉你的腦袋麼?”

    盧仚身後的一衆神武將軍,將天子欽賜的金刀銀劍等儀仗猛地舉起,更有盧仚的親衛拔出了佩刀,明晃晃的指向了白邛。

    白邛猛地倒退了兩步,麪皮扭曲,說不出話來。

    盧仚指了指白邛,心裏大爲疑惑。

    白露化鬼那一夜,白邛兄弟九個,全都元氣大傷,精血損失慘重,這些天,全都躺在家裏,每天就靠着各種滋補藥品吊命。

    但是眼前的白邛,精血充沛,甚至元氣旺盛得有點離譜。

    他頭頂有絲絲縷縷的白氣不斷騰起,那是頭頂溫度過高,細小的雨點打溼了他的頭髮,又被蒸發成水汽。

    如此旺盛的血氣,顯然他的傷勢已經痊癒。

    “是,今天來投靠白長空的那婦人?”盧仚眯着眼,將這問題藏在心底,冷聲問道:“天色黑了,白邛,你擅闖禁軍大營,是要做什麼?”

    一旁的禁軍校尉湊了上來,笑着說道:“天陽公明鑑,這廝拿着兵部簽發的行軍令牌,讓我們營頭給他們準備糧草、酒肉……這不是,開玩笑麼?”

    盧仚呆了呆,和他身邊的盧峻、盧屹等人全都放聲狂笑。

    很多年前,大胤的軍隊,全都歸屬大將軍府統轄,在那時候,任何一支軍隊,在任何一處駐軍營地,手持大將軍府簽發的行軍公文,都能按需調撥輜重補給。

    但是百年前,文教勢力大盛,大丞相府下兵部出面,從大將軍府分權,新成立了大胤城防軍,由兵部統籌指揮,從此之後,大將軍府下的禁軍、羽林軍、五軍府等,就和城防軍系統徹底割裂開來。

    禁軍的一應軍餉輜重,出自‘太府’。

    城防軍的後勤補給,由兵部自理一部分,大部分錢糧,都由大丞相府下的戶部開銷。

    白邛拿着兵部簽發的行軍令牌,跑來禁軍營頭索要先鋒軍團的糧食補給……夠荒唐。

    盧仚一肚皮古怪的看着白邛,幽幽道:“白邛,你要調撥糧草什麼的,得去城防軍的營地。但是呢,鷓鴣坊的駐軍嘛,禁軍營地在我們這裏,城防軍的營地麼……”

    一名禁軍校尉笑道:“天陽公,咱們營地在鷓鴣坊的西北角,城防軍的營地,正好在鷓鴣坊的東南角,距離咱們這裏,說遠不遠,也就三百來裏地,當中橫着兩條河、三座山,如果要搬運數十萬人馬的糧草補給。”

    這校尉看了看白邛身邊跟着的十來個人,不斷的搖頭:“就這麼點人?開玩笑呢?這位兄臺,怕不是被人給坑了?”

    白邛臉色驟變。

    諸葛鸝統轄的先鋒軍團,必須全速趕赴安平州,所以他們的出發略顯匆忙,大軍只攜帶了極少的乾糧等物,墊吧墊吧,夠先鋒軍團扛上三天的。

    但是大軍趕到鷓鴣坊,諸葛鸝下令安營紮寨,營寨就在盧仚營地的隔壁。

    盧仚這邊,士卒們喝着熱湯,啃着烤肉,大米飯、大饅頭管夠,更有老酒飄香,士卒們一個個喫喫喝喝的好不開心?

    諸葛鸝的先鋒軍,絕對不可能自己啃饅頭,而看着友軍大喫大喝吧?

    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這先鋒軍的士氣也就崩了。

    所以,諸葛鸝丟給了白邛一塊令牌,讓他去‘駐軍營地調撥糧草、酒肉’!

    白邛,還有白閬他們兄弟幾個,一輩子都在國子監裏廝混,他們對軍隊中的東西,基本上是一竅不通啊。

    白邛也沒覺得這是個多辛苦的活兒,帶着十幾個白長空給他安排的護衛,屁顛屁顛的就跑到了禁軍營地。

    但是,禁軍居然不認他手中的,由兵部簽發的行軍令牌!

    他想要調撥糧草,必須跑去三百里外的城防軍駐軍營地?

    三百里?

    還要跨過兩條河、三座山?

    開什麼玩笑?

    諸葛鸝的先鋒軍團,絕對沒有宣稱的五十萬人,但是調撥的糧草、酒肉,必須按照五十萬人的份量來。

    練武之人,都能喫,這些先鋒軍團的士卒,一頓晚飯的伙食標準是兩斤米、一斤肉、三斤瓜果蔬菜,其他油鹽大醬等物另算,每個士卒大概就需要七八斤的食物。

    五十萬人,就算四百萬斤糧食補給罷?

    這要出動多少民夫,多少車馬,耗費多少時間,才能從三百里外運到先鋒軍團的軍營裏?

    白邛額頭上滿是汗水流了下來,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問盧仚:“諸葛鸝,要害我?”

    盧仚輕咳了一聲:“你們先鋒軍的行軍路線,就不該是這一條。你們應該走南邊的石橋過運河,如此你們現在,已經可以在城防軍的營地外安營紮寨,糧草調撥,都是輕鬆之事。”

    盧仚一番話剛說完,一隊如狼似虎的重甲悍卒就在一名金甲將領的率領下,一路狂奔的跑了過來。

    一行人衝到了近前,那金甲將軍指着白邛厲聲喝道:“白糧官,米呢?面呢?肉呢?酒呢?他-娘-的,在鎬京城裏,你還想讓兄弟們餓肚子不成?”

    白邛手足無措的看着那金甲將軍:“諸葛將軍,我,我,我……”

    金甲將軍諸葛隸麪皮一耷拉,怒道:“果然是個廢物,鸝將軍果然沒說錯……來人,將白邛這延誤軍機的廢物帶回去,按律處置!”

    “不是,不是!”白邛氣急敗壞的尖叫起來:“你們坑我,你們坑我……你們,無恥之尤,你們,你們……”

    一隊悍卒衝了上來,三兩下就用繩索將白邛綁得結結實實,猶如綁肥豬一樣扛着就走。

    白邛身邊的十幾名護衛悄然無聲的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輕輕搖了搖頭,一行人默不作聲的跟在了那一隊悍卒的身後。

    “嗯?有趣!”盧峻輕輕開口,朝着那十幾名護衛指了指。

    盧仚朝着他們看了過去。

    這些護衛居然個個都是身高八尺,長得玉樹臨風、玉面俊秀的清俊公子。他們穿着戰袍,套着軟甲,外面繫着的披風……居然是水粉色?

    如此妖豔的顏色,居然會出現在軍營中?

    盧屹用力抽了抽鼻子:“好重的香粉味,這些傢伙,難不成是白邛他們帶來的*****?”

    盧仚、盧峻、盧屹同時打了個寒戰。

    “走,去看看。”盧仚一揮手,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就朝着諸葛鸝的中軍大帳跑了過去。

    在諸葛鸝的大營轅門口,盧仚等人也被攔了下來。

    等盧仚出示了天子聖旨,天子節杖等物,一行人終於順利的進入了諸葛鸝的大營,但是時間也耽擱了一盞茶上下。

    諸葛鸝的中軍大帳外,一個木質的行刑臺上,白邛的褲子被扒拉了下來,露出了兩片白玉團,兩名身形魁梧的軍法官手持沉甸甸的鐵木槓子,‘嘭嘭’有聲的打着軍棍。

    白邛的白玉團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將半個行刑臺都染紅了。

    白閬、白奚兄弟幾個氣得麪皮通紅,站在一旁直跳腳。

    但是四面八方重兵合圍,肉眼可見的重甲甲士就有數千人之多,白閬、白奚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白邛受刑,卻沒有半點兒辦法。

    大帳內,諸葛鸝的聲音悠悠傳來:“剛剛出兵,斬將不祥,虧了有諸將幫求,我才饒了你死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白邛,你若是再敢粗心大意,延誤軍機,休怪我軍法無情。”

    諸葛鸝厲聲喝道:“你服不服?”

    白邛差點痛得暈了過去,他聲嘶力竭的尖叫着:“服,服,我服了!”

    盧仚搖搖頭,也不進帳和諸葛鸝打招呼,徑直轉身離開了先鋒軍的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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