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帕四角綴着流蘇,上面掛了十幾顆黃豆大小的珠子,極度的華麗。
撥浪鼓放出的震波襲來,十幾顆小珠子放出柔柔的粉色光霧護住了白長空。一波波血色震波衝擊着粉色光霧,不斷髮出沉悶巨響,白長空身體一陣搖晃,嘴裏就噴出了血來。
四周傳來了無數人的喧譁聲。
“白家又出幺蛾子了。”
諸如此類的呼喊聲不絕於耳,和白家比鄰的宅院裏,前門後門齊齊開啓,無數老爺少爺、小姐丫鬟,都在家丁護院的簇擁下,用各種坐騎、各色交通工具逃了出來,如避瘟神一樣逃之夭夭。
白長空的心,在滴血。
他在國子監,好容易積攢的名聲,這一下又被自己的親兒子敗得差不多了。
不,和自己親兒子沒關係。
罪魁禍首,是自家親孫女!
不,白露也只是一受害者。
真正導致這一切不幸的根源,還是盧仚,盧仚,盧仚啊!
白長空痛苦的看着身體扭曲,金雞獨立,臉上塗抹得邪異無比,表情萬分妖異的大兒子。
“盧仚啊!”白長空緊握雙拳,從嗓子深處低沉的咆哮着,一次一次的重複着盧仚的名字……這一刻,白長空恨不得盧仚就出現在他面前,他要將盧仚一點一點的撕成粉碎。
密集無比,幾乎聽不清任何間隔,已經連成一片的蹄聲響起。
一道黑影突顯,烏雲獸馱着盧仚狂奔而至。
一團淡淡的烏黑雲煙纏繞着烏雲獸,這層雲煙奇妙無比,完美的抵消了空氣對烏雲獸和盧仚的阻力。這廝跑得快到極點,但是居然一點兒音爆破空聲都沒有,更沒有掀起狂風,對周邊的環境造成任何影響。
烏雲獸跑得飛快,卻也是說停就停。
盧仚遠遠的看到白長空和站在他面前的白狼,當即呵斥了一聲。
烏雲獸極其靈巧的一個蹦跳,以它的高速,居然只用了十幾丈距離,就輕盈的停穩了龐大的身形,得意洋洋的撅了幾下蹄子,打了幾個響鼻。
大鸚鵡‘嘎嘎’笑着從高空掠過,順便將一泡鳥糞精準的投擲了下來。
‘啪’!
老大一灘白色污漬噴了白閬半邊臉都是,和他臉上的胭脂、腮紅混在一起,變成了一團狼藉的色塊,讓他那張詭異的臉更多了幾分猙獰。
白長空擡頭,看了一眼高空掠過的紅影。
他又看向了盧仚,嘴角一縷血滲了出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白長空顧不得朝着盧仚發作,而是嘶聲尖叫着。
“你,是想要毀了白家?”白長空緊握雙拳,凌厲的目光朝着四周亂掃,只想找到記憶中那道熟悉的,曾經愛如掌上明珠的身影。
‘叮叮’、‘叮叮’!
街口,岔道小巷裏,清脆的銀鈴聲傳來。
和白閬一般,穿着猩猩紅短袖短褲童子裝,光着腳,扎着兩條朝天辮,臉上塗得和鬼一樣難看,手持兩個銀鈴的白奚蹦蹦跳跳的行了出來。
他‘咯咯’笑着,一路敲擊着銀鈴,載歌載舞的從盧仚身邊跑過,徑直來到了白家門前。
白長空又氣又急,當即一口血噴出。
他看着白奚,嘶聲道:“奚兒,你們這是怎麼了?你們這是怎麼了?”
到了如此境地,如此境況,白長空的本性暴露無遺,他看着兩個兒子,突然嘶聲尖叫起來:“我白家對大胤忠心耿耿……我兒白閬、白奚,隨平亂大軍遠征安平州,可恨妖人作祟,他們,他們……他們是爲了大胤捐軀了!”
盧仚看到白長空如此做派,聽到他宛如叫魂一般淒厲的吼聲,只覺渾身毛骨悚然,雞皮疙瘩一顆顆的不斷冒了出來。
世上從不缺少喫人血饅頭的下三濫。
但是喫自家兒子的人血饅頭,而且喫得如此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盧仚加上上輩子,不要說見過,他連聽都沒聽說過。
‘咔嚓’聲中,沉重的甲冑從北溟戒內無聲飛出,一塊塊厚重的甲冑部件猶如活物,靈巧的圍繞着盧仚盤旋飛舞,迅速披掛妥當。
‘叮’的一聲,面甲放下,盧仚全身都封閉在了厚厚的甲冑中。
他伸手抓起了沉重的長槍,同樣被全封閉的護掌手掌包裹的手指,輕輕的扣動槍柄,發出‘鐺鐺’脆響。
刺耳的嗩吶聲傳來。
從大街的另外一端,一條岔道小巷裏,同樣身穿童子裝,擦胭脂抹粉,扎着朝天辮的白邛跳着詭異的舞步,雙手拎着一支銅嗩吶,吹着大胤民間的喪葬曲,蹦蹦跳跳的順着大街到了白家大門前。
白邛站在白長空面前,將一曲喪葬曲吹完後,這才笑盈盈的朝着白長空跪拜、磕頭,然後站起身來,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個缺口的大海碗,遞到了白長空的面前。
“白家老爺,闔府出殯……風光大葬哪!”
白邛的聲音又尖又細,好似半夜裏幽魂的哀嚎,隨着風飄飄蕩蕩的傳出去了十幾裏地。
整個街坊,一座座大小院落裏,無數官宦、名士紛紛逃離自家的宅邸。
有幾個託了關係,好容易在雨順坊購置房產的巨賈更是一邊拖家攜口的逃跑,一邊絮絮叨叨的問候白長空的十八代祖先。
白家這宅子不斷的出各種幺蛾子,不斷的鬧出各種邪門事情。
這一片街坊的房產,都得崩盤!
以前重金購置的宅邸,以後能打對摺售出就算是不錯的事了。
如果白家還繼續呆在這裏,怕是這一片街坊的宅子打三折甚至是一折都難以出手。
盧仚的雨順坊勘察司衙門,就在白家宅子的北面,就隔着一條大街。白閬等人在這裏大呼小叫的鬧騰,盧仚的下屬聽到動靜,紛紛趕了過來。
盧仚急忙吹了一聲口哨,朝着趕來的下屬們揮了揮手。
“退去,死守駐地,不許輕舉妄動。這裏的事情,不是你們能摻和的。”盧仚厲聲下令,將趕來的下屬們又趕了回去。
‘咣咣’!
有銅鑼聲響起。
白長空的又一個兒子,名叫白嶗的,和幾個兄弟做同樣的打扮,左手掛着一個直徑兩尺的大銅鑼,右手拎着一個木錘,‘咣咣’敲擊着銅鑼,同樣蹦躂着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