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叼着一條烤得半生不熟的肉乾,周老刀把玩着兩枚‘帝錢’。
這是兩枚‘金帝錢’,且是兩枚‘小錢’,只有一寸方圓,綠豆般厚,金燦燦,沉甸甸,手感頗有一些分量。天圓地方的帝錢正面,是‘太初’二字,背面則是浮雕了風雲雷霆紋路,內有一座若隱若現的天宮虛影。
帝錢的做工,自然是極精美的。
帝錢的功用,自然是極驚人的。
在無上太初天,正經人,是沒辦法修煉的——哪怕將傳說中的太古證帝的無上道典放在面前,哪怕你有凌駕大帝之上的資質,有蓋世無雙的悟性……你也無法修煉。
你別想參悟一絲半點的大道道韻。
你別想吸納一滴一毫的天地靈機。
無法感悟道韻,道行就無法提升。
無法吸收靈機,法力就無法增強。
道行、法力都無法增長,你還修個鬼啊修?
唯有帝錢,每一枚帝錢,都是無上太初天至高天庭鑄造、發行,通行天下。帝錢內,有道韻,有靈機,手持帝錢,就能感悟大道,就能吸納靈機,就能提升修爲。
只是,帝錢內蘊的道韻極其有限,靈機非常微薄。
這兩枚金帝錢,內蘊一絲微弱的後天金行道韻,更蘊藏了一絲後天辛金靈機,這也是周老刀身上最後兩枚帝錢,他是萬萬不敢拿來修煉的。
在野外行走,有兩枚帝錢傍身,這就是兩條命!
兩個月前,周老刀帶領的這支小小的狩獵遊商隊,在途經荒山時,遇到了一支流蕩的馬賊。周老刀帶着兄弟們與其大戰一場,馬賊固然是被斬盡殺絕,他自己胸膛上也吃了三個透明窟窿。
那一次,他就是耗費了一枚帝錢,吸乾了其中靈機,化爲磅礴生機,修復了傷口,保住了一條老命。
這帝錢啊!
“屎難喫,錢難掙……”周老刀陰沉着臉,看了看屁股下這一大堆獸皮——這荒郊野地的遇到大雨,遭了溼氣,這獸皮的價錢嘛,免不得又要被那羣黑心黑肝黑骨髓、生個娃娃沒屁眼的坐商老闆狠狠的壓一壓價。
似乎看到了一枚枚金燦燦的帝錢長了翅膀從自己口袋中飛走,周老刀忍不住狠狠吐了口吐沫,嘶聲道:“這喫屎,可比掙錢容易多了!”
咬着牙,摸了摸胸口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
他只捨得耗費了一枚帝錢救命,三個透明的傷口傷及內腑,傷勢並沒有痊癒。被這寒雨中的小風‘嗖嗖’的一吹,傷口痛得眼前隱隱發黑……把玩着手中兩枚帝錢,想起家裏正準備奠基修煉的小兒子,以及三個已經準備要嫁人,正愁着籌備嫁妝的閨女,周老刀的心情就越發惡劣了。
“什麼時候,發一筆橫財纔好。”周老刀嘶聲道:“也就是老子這張臉難看了些,要不然,老子都想去賣身了!找個富婆,哪怕圓潤些,油膩些,粗魯些,醜陋些……燈一吹,眼一閉,不都一樣一樣的麼?”
前後幾架馬車上,那些坐在車上的,隨車步行的,還有騎在馬匹上的商隊夥計全都笑了起來。
於是,話題就漫無邊際的發散了開去。
哪家樓子的姑娘圓,哪家窯子的大姐潤,哪個掩門子的寡婦知情識趣,哪個賣豆腐的大嬸子家的閨女已經開始朝行人拋媚眼了……男人嘛,一羣刀口上舔血做買賣,偶爾兼職一些不正經生意的男人湊在一起,除了討論一下男女之間的勾當,你莫非還指望他們吟一首‘疏影橫斜水清淺’出來不成?
鬨笑聲不斷從小小的隊伍中傳來,雨霧升騰,遠處有一羣齜牙咧嘴的小獸朝着這邊張望着……領頭的小獸發出了一聲好似狐狸,又好似胡狼的長嘯,朝着這邊探頭探腦了一陣子,認真衡量了一下自家族羣和商隊夥計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終於耷拉着尾巴,無奈的轉身離開。
商隊的兩個斥候夥計送了一口氣,鬆開了緊繃的弓弦,正要說點什麼,一個鼻孔明顯比常人大了三圈的斥候夥計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沉聲道:“刀爺,有血腥味……”
‘嗆琅琅’,商隊中,十幾個車伕、百來號夥計,同時拔出了佩刀,明晃晃的刀鋒上光芒閃爍,近三成的車伕、夥計手中長刀上清風繚繞,近兩成的車伕、夥計刀鋒上隱隱有火光閃爍,剩下過半的車伕、夥計,刀鋒上一縷銀色寒芒往來遊走,讓刀鋒變得越發鋒利。
周老刀抓住了腰間掛着的,那三尺長短,用血色絲線纏繞的獸骨刀柄。
體內法力一摧,三尺長的刀柄‘嗆琅’一聲鳴叫,噴出了足足有六尺六寸長短,巴掌寬的刀身。其薄如紙的刀身輕輕一揮,在風雨中切開了一條薄薄的縫隙,周老刀縱身而起,雙足重重落地,刀鋒上一抹銀色寒芒噴出三寸長短,雨滴落在刀身上,被銀色寒芒一摧,頓時發出刺耳的‘嗤嗤’聲響,雨滴全都炸成了水汽,一縷縷冉冉飛起。
周老刀左手握着兩枚帝錢,握拳向前輕輕一揮。
幾個弓兵夥計麻溜的上弦,搭箭,箭頭鎖定了那大鼻子斥候夥計所指的方向。
兩名刀手夥計肩並肩,在弓兵夥計的掩護下,雄赳赳、氣昂昂,大踏步的朝着血腥氣飄來的位置哨探了過去。一邊走,一名刀手夥計還在大聲的嚷嚷着:“相好的,別躲了,爺看到你了……嘿,都是道上混的好漢,不要藏頭縮尾的,出來露個臉唄!”
盧仚躺在小樹林裏,聽着刀手夥計的咋呼聲,不由得‘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這等江湖詐唬的話語,聽着真是耳熟。
嗯,感謝老僧紅塵,這刀兵夥計的話,盧仚聽得明白。
腦海中又是一片混亂,腦漿子一陣陣的刺痛,盧仚皺起了眉頭——老僧紅塵是誰?爲什麼要感激他?嗯,是他教會了自己這外面的夥計所用的語言麼?
那就,沒問題了。
不要想,不要深思,這老僧紅塵是誰,遲早會記起來的。
艱難的咳嗽了幾聲,盧仚看了一眼天龍禪杖。
三尺長短的小龍往盧仚胸口一趴,化爲一條黑金色的龍形紋身纏繞在了盧仚的上半身。盧仚微微提起了聲音,有氣無力的說道:“小僧落難,還請路過的朋友援手一二……小僧脫得大難,定有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