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你別欺負我 >欺負52下
    顧承炎洗漱完回臥室,發現秦幼音纏着被子已經睡着。

    小孩兒捲餅一樣把自己裹成一個筒,背對他的位置,一動不動的,呼吸綿長。

    顧承炎失笑,按捺住想逗弄她的心,儘量安靜地把傷腿挪到牀上,喫力躺下去。

    明天是週末,秦幼音沒課,不需要定鬧鐘,可以睡到自然醒。

    他也就沒看手機,順手放到牀頭桌上,關掉檯燈,等身上水汽散幹,才側過身,動作輕柔地把她轉過來,扒開被沿親了一口。

    睡到深夜,顧承炎莫名心神不寧,忽然驚醒。

    他先本能地伸手去抱,卻撲了空,連牀單都是涼的,迷濛的睡意一下子散盡,他猛地睜開眼,藉着窗口透進的銀白月色,看到秦幼音蜷成一團,臥在他的傷腿旁邊。

    顧承炎屏息,立即想撐起身去拉她。

    然而秦幼音毫無所覺,指尖在傷處反覆摩挲,在他將要坐起的時候,她湊上去,把脣貼到石膏上,顫慄着吻了吻。

    顧承炎怔住。

    月光裏,小姑娘縮在牀角不知道多久了,用近乎贖罪的姿態,虔誠而悲慼地親吻着他。

    這一幕無聲畫面,把他晃動不穩的心臟一箭擊穿,連血帶肉,疼得四分五裂。

    顧承炎吞嚥着喉間涌上的苦澀,重新閉上眼。

    他也是在這一刻明白過來,秦幼音那時根本就醒着,是在故意假裝,等他睡着,好一個人爬起來,默默釋放她的內疚。

    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她其實沒有一天走出來過。

    秦幼音弓着身,把臉輕輕枕在他腿上呢喃:“小炎哥,你的命怎麼這麼不好,居然喜歡上我。”

    “看看你遇到我之後,都碰上了什麼事。”

    “一輩子那麼重要的夢想,就斷送在我的身上了……”

    顧承炎眼眶酸脹,故意大動作翻身,含糊喊她:“媳婦兒。”

    秦幼音嚇呆,瞪大眼睛看他。

    顧承炎手在身旁胡亂摸,做出半夢半醒的樣子:“媳婦兒——”

    秦幼音乖乖拱進他臂彎裏趴下。

    顧承炎一把摟緊她,掀開被子把她納入懷中,低聲哄:“睡覺,不抱着你就做噩夢。”

    一直到秦幼音真的放鬆下來,身體不再緊繃,他才挑開眼簾,摸過手機,把通話記錄和信息翻了一遍,看到跟陳年記錄裏的報名宣傳,又到處找找,扒出了相冊裏更詳細的那張。

    顧承炎捏緊手機,痛罵自己幾萬遍也不解恨。

    操啊,他是不是有病,這種東西看完不馬上刪,他媽的留着過年?!

    顧承炎咬着牙睜眼到天亮。

    跟秦宇對話後,一直盤桓在他心裏的猶豫,終於在目睹秦幼音自責的樣子後塵埃落定。

    七點剛到,他把提早編輯好的微信給陳醫生髮過去——

    “陳叔,你那的新型封閉針,用夠劑量,能堅持幾個小時?”

    陳醫生隔了十分鐘纔回:“顧承炎,你是不是想死?”

    顧承炎嘴角翹翹,回答三個字:“我想贏。”

    他不管陳醫生髮過來的一大串激動責罵,扣住屏幕,垂眸撫摸秦幼音的頭髮。

    沒有她之前,他活着就是那麼簡單直線,全情投入地訓練,比賽,把所有時間精力,包括從少年起不斷積壓在心底的無數苦悶折磨,全部投入進冰場。

    父親的噁心嘴臉,母親那時的歇斯底里和打罵,同學隊友的嘲諷孤立,都融在一雙雙用壞的冰鞋裏。

    後來滑冰也坍塌了,連同着他的兄弟老師,他的夢想堅持,一把火燒成灰。

    人生都成了笑話。

    跟教練對峙回來的路上,他在滿地灰燼裏,遇到了他的音音,在最傷痛的地方,她縫好他的衣服,明明自己一身傷,還甜甜保證,會修補他。

    從那以後,別的都要靠邊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比秦幼音重要。

    別說一條腿,命給她又怎麼樣。

    天色漸亮,秦幼音還沒醒,咕噥着貼在他胸口熟睡。

    顧承炎低頭親親她微涼的眉心,手機震個不停,他翻過來瞄了一眼,陳醫生的叫囂還在繼續。

    “封閉針的副作用你不知道?”

    “還找我要新型的,新型的你受得了?!”

    “你老實點,腿能養好,非要打什麼封閉,以你那幾處傷,要想上場,打多少針想想也有數!”

    “那就等於麻醉了你懂嗎?你感覺不到疼,一場下來腿不得直接折了?!”

    顧承炎看得煩,調成靜音,手機扔遠。

    從秦宇找他談過後,他就一直在想。

    兩年後帶音音去外地,保護她的安全,可究竟哪個城市,哪家醫院,哪個診所,能比國家隊裏面更安全?

    只要他進國家隊,拿到幾個冠軍作保障,就有資本提要求,把音音帶進去做實習隊醫,不再受外界打擾。

    但要面臨的,是那之前,可能長達一年多的異地。

    他每天用盡全力想着更好的出路,終於在音音沉默的痛苦裏崩潰。

    如果不去比賽,她或許一輩子也走不出,永遠對他心懷愧疚,她跟他,誰都無法承受這種變質。

    顧承炎吻她的額頭,蹭過鼻尖,貼上她的脣。

    外面隱隱有敲門聲。

    顧承炎皺眉擡頭,安撫地把秦幼音包在被子裏,艱難移下牀走進客廳,敲門的是滿頭大汗的陳年。

    陳年一見炎哥臉色不好,嚇得直突突:“哥我錯了,昨晚上發微信你沒回,我就知道肯定不對勁,是不讓小嫂子看着了?!”

    顧承炎反應過來,原來陳年發過微信,被音音刪掉了,他冷冷怒視:“你找死?”

    陳年雙手合十:“我一時衝動,小嫂子沒哭吧?”

    “我媳婦兒哭不哭用他媽你管!”顧承炎沒個好語氣,“你都發啥了!”

    陳年邊掏手機邊回想:“好像說,要是比賽能晚三四個月,你肯定全國第一……”

    顧承炎歪了歪頭,撐着柺杖微擡下巴,淡聲說:“那我告訴你,比賽就算只剩一個月,你哥也照樣是全國第一。”

    -

    顧承炎決定做得再斬釘截鐵,也不敢跟秦幼音透露半句。

    陳醫生那邊的新型封閉針,提前半個小時注射,足夠劑量的情況下,能維持三小時無痛感,足夠滑完比賽。

    但除開注射時的劇痛,腿在藥物作用下,幾乎等於沒知覺,原本的傷,會在過度使用中變本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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