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上午,離開客棧的一男一女,包括那個四五歲的小孩,臉色都不好。

    直到馬車走遠,店夥計還站在門口,直呼晦氣。

    這大過年的,就不該接客,這都什麼人哪!

    暮影天沒亮便去街上走了一圈,在馬車拐過街角時,跳了上來。

    “暮姨,我爹死了!”小雪從車廂裏撲出來,趴在暮影懷裏哭得傷心。

    葉傾雨蹙眉:她什麼時候說過孟奚知死了?

    殊不知前幾日孟奚知曾教小雪:在人族,過年的時候不能說不吉利的話,旁人聽了要不高興的。

    早上葉傾雨說孟奚知走了,小雪想起她爹那要死不斷氣的模樣來,再看她娘神色鬱郁,這孩子多聰明啊,當下就明白了。

    葉傾雨一巴掌薅在小雪腦袋上,“你爹沒死。”

    你爹沒死,但你娘是真死了,你暮姨也死了,你擱倆死人面前哭一個活人,傻不傻?

    暮影倒是聽明白了,“孟公子走了嗎?”

    “嗯。”葉傾雨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下了一夜雨,地上泥濘溼滑,馬車行走緩慢,路過菜市口的時候,葉傾雨勒了馬。

    一面青磚牆上,貼了幾張通緝令,雖有檐角遮擋,但扛不住斜打的雨雪,通緝令上的墨跡已有些暈開。

    不過仍能看出被通緝之人的相貌,畫像旁邊的文字就有點不太看得清了。

    葉傾雨盯着左起第三張畫像,那是一個蒙面男子,口鼻被遮擋,一雙狐媚眼睛好似能勾人魂魄,在一衆畫像中十分搶眼。

    而葉傾雨卻覺得,這幅畫像只畫出了他三分的神韻。

    牆角一個衣着破爛的小乞丐跛着腳朝馬車走來,他腳上穿着爛了底的草鞋,纏一些碎布頭,腳背上的凍瘡已經潰爛。

    小乞丐對葉傾雨行禮,“小人是這英山鎮的百事通,各國之事無所不知,貴人可有什麼需要打聽的?”

    小乞丐是個有眼色的,這英山鎮南來北往的過路人不少,在菜市口這面牆下駐足的,不是官府,便是江湖中人。

    葉傾雨打量了小乞丐幾眼,指着那畫像上的人,問道:“這人犯了什麼事?”

    “此人乃是近來有名的採花大盜,單是去年年底,便有十多位姑娘遭其毒手,因作案以來,無人見過他的容貌,官府無從下手,連貼出來的海捕文書啊,都是蒙了面的。”

    葉傾雨愕然:採花大盜?

    小乞丐又說道:“貴人姐姐這是要去千屏城嗎?”

    “不錯。”

    “貴人姐姐這一路上可要當心些,依我之見啊,這採花大盜多半也是要去千屏城的。”

    “爲何?”

    “聽說千屏城的蒔花閣來了位地靈族的美人,元宵節那日將登臺獻藝,爭花魁之位,各國的王孫富商,早早便趕到了千屏城,這等熱鬧,那採花大盜豈會錯過?”

    葉傾雨神色微變,地靈族的美人,莫不是紅英?

    她怎會……

    小乞丐見葉傾雨沉眉不語,心想着莫不是怕了,安慰道:“貴人姐姐不必驚慌,那採花大盜說不定已經到了千屏城,又或者是從別的城鎮過去,你們路上不一定能撞見。”

    葉傾雨從腰間掏出一顆金珠,丟給小乞丐,“你說你各國之事無所不知,說來聽聽?”

    小乞丐兩眼放光,連聲道謝,問道:“貴人姐姐是要聽近的還是遠的?”

    “近的。”

    “那我便從鹿隱國講起,年前鹿隱國五皇子大婚之日,太子跌落斷崖,至今屍骨還沒尋到,當然,也沒人真的去尋……”

    從鹿隱國都城傳出來的消息,五皇子要迎娶的那位姑娘,早與太子兩情相悅、私相授受,卻被指婚給了五皇子。

    大婚當日,太子追到響石山鯉魚嘴斷崖,五皇子一怒之下,將太子與那位姑娘推下了斷崖,雙雙殞命。

    後來五皇子被囚禁於宮中,至於會被如何處置,就沒人知曉了。

    遠在鹿隱國南疆的三皇子,現下估摸正在趕回都城的半路。

    這個故事,實在有那麼點……感人!

    “白夙國國君纏綿病榻大半年,一點起色也無,朝中事務皆由二皇子主理,除了暗中打壓七皇子,倒沒什麼大事發生。”

    白夙國位於晟州大陸東南邊,臨海而踞,晟州大陸的正南方,則是平沙國的地盤。

    “對了,西洛國的不死槐森林中,出現了魔的蹤跡,這卻是有點駭人了。”

    人族已經數千年不曾有魔出現,這件事比之七國勾心鬥角的破事確實重要多了。

    葉傾雨問:“西洛國的國君對此可有對策?”

    小乞丐嗤笑道:“貴人姐姐怕是不知道,西洛國那位國君沉迷於煉丹之術,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這就是放任不管了。

    “稚水國呢,可有什麼消息?”

    按着裴洛所說,從地靈洞穴到稚水國至少要走一個半月的時間,即便那邊發現不對勁,派人到地靈洞穴查探,再回國稟報,也是三個月之後的事。

    不知裴洛會不會回稚水國?

    他若回去,會有什麼動作?

    小乞丐搖頭,“稚水國和丘寧國年前都沒什麼大事發生。”

    一直在車廂裏豎着耳朵的蘇宸璋聽到丘寧國,忍不住撩開簾子,問道:“丘寧國與高陽國這些年,可曾兵戎相見?”

    小乞丐看向蘇宸璋,行了一禮,道:“回這位公子的話,自從十年前咱高陽國十三皇子在丘寧國境內不知所蹤,這十年來,兩國之間大大小小的戰爭,委實打了不少。”

    蘇宸璋又要詢問,葉傾雨擡手將他推回了車廂裏,指着牆上的通緝令,問小乞丐:“這個採花大盜殘害的,都有些什麼人?”

    小乞丐往晃動的車簾子裏瞄了兩眼,纔回道:“說來奇怪,這個採花大盜啊,採的要麼是出牆紅杏,要麼是柳巷殘花,倒不曾聽說有良家女子遭其毒手,貴人姐姐這一路,大可不必擔心被採花大盜盯上。”

    “柳巷殘花也能叫採?”

    “瞧貴人姐姐這話說的,沒付銀錢的,可算不得正當交易。”

    “有理。”

    這採花賊的口味倒是獨特。

    “聽說這個採花大盜的作案手法是將那些女子擄走,留下花箋一封,上書五個大字:紅塵惜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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