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閒遊大明 >第二十四章:韓老爹的心思
    “小侄有一事不明,敢情伯父能予解答。”猜不透老頭兒的心思,蘇默索性放開來直問。

    韓老爹挑了挑眉梢,點頭道:“你說。”

    蘇默輕輕吸口氣,盯着韓老爹的眼睛,緩緩的道:“敢問伯父,何以一定要聽從田家的命令?以伯父這些年的經營,大不了離開田家另謀高就就是了,甚至就算自己另起爐竈,大生意或許開始不成,但解決溫飽,養活自己,想來也不會是什麼難事吧,何必非要屈身與田家之下?”

    韓老爹一愣,隨即臉現古怪之色,詫異的看着他,半響才輕笑一聲道:“你雖不曾考中功名,但好歹也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豈不知我大明律令?既爲僕役,無主家解約不可自出,否則以逃役論。莫不成,你想要我和杏兒後半生都去過那逃亡的日子?更遑論什麼自起爐竈了。”

    蘇默愣住,這個囧啊。大明律?他喵的,這個貌似自己還真是完全莫宰羊啊。大明律有這一條嗎?

    好吧,出醜了。可你老人家也不用這麼一副嘲弄的口吻吧。看那話說的,雖不曾考中功名,好歹也讀了這麼多年書……要不要這麼打臉啊?

    蘇老師有些羞惱了。微微漲紅了臉,強辯道:“就算如伯父所言,有身契在田家,但杏兒總不會也有吧?伯父爲田家僕,杏兒卻是自由身,這一點,我曾問過杏兒的,她並未籤什麼賣身契。既如此,憑什麼田家要杏兒入府做奴役,您老就要答應呢?”

    韓老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邊的嘲弄更濃了幾分,搖搖頭笑道:“哪個又和你說我有身契在田家了?”

    蘇默啊了一聲,顧不上計較老頭的嘲諷,詫異道:“您也沒……那……那您幹嗎要……這不是……”

    好歹反應快,把那個“賤”字憋了回去。只是那雙細長眼都瞪圓了,滿是不解和鄙視。

    韓老爹諾大年紀,都快活成精了,又哪會看不懂那眼神兒?只是卻並沒半分惱怒之色,臉上反而黯然了下來。

    微微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嘆道:“我和杏兒雖然沒有簽訂什麼賣身契,但是先祖當年卻曾受田家已故老太爺之恩,早年約定,我田家後人,當世代爲田家之僕,以報其恩。如今,這份契約便在田家手中,除非老夫背祖欺宗,不認先祖,否則……”說到這兒,老頭兒又再輕嘆口氣,停住了話頭。

    蘇默傻住,哪裏想到這緣由,竟追溯到韓妞兒太爺爺輩上去了。韓妞兒那個死鬼爺爺是白癡嗎?賣了自己不算,還要賣子孫後代,這要賤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到啊。嚓嚓的,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賤聖”?

    蘇默簡直不知該怎麼形容了。肚中暗罵,臉上就不覺帶出了幾分。韓老爹看的明白,苦笑着搖搖頭,嘆道:“你莫怪先祖輕諾,實在是當年受田家之恩太重,無以爲報。據說,當年的田家老太爺又確實是極善之人,與今日之田家大不一樣。”

    說着,搖搖頭,臉色愈發苦澀幾分。先祖又不是神仙,哪裏會預知今日之事?有恩必報,受人之恩自己沒能報答,便當由兒孫去報,這本就是常理。至於自己今日遇上的事兒,只能算自己和女兒命苦,卻是不怨先祖。

    只不過他這想法在這個時代固然是常態,又哪裏能想到眼前這小子偏偏是從數百年後的時代穿越來的。蘇老師的理念,又怎麼可能認同這種謬論。

    心中不知問候了那位韓老爺爺幾百遍,同時也在搜腸刮肚的想着應對的計策。眼前這傻老頭認命,蘇老師卻是絕不肯認命的。

    契約而已,什麼是契約,不就是合同嘛。後世爲了合同打官司的多了去了,即便在後世那種相對更健全的法制下,再嚴謹的合同都不敢說完美,蘇默就不信了,憑着自己超前數百年的見識,還能沒辦法?

    細細琢磨着剛纔韓老爹所說的,猛然靈光一現,心中已是有了計較。

    仔細把頭緒理了理,這才擡起頭看向韓老爹,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伯父所說的這份契約不成立,那是不是這個死局就算解開了?”

    韓老爹聞言一愣,不信道:“不成立?怎麼可能?”

    蘇默擺手道:“伯父只說,是不是不成立就可以吧。”

    韓老爹驚疑不定的看着他,稍傾,勉強點頭道:“那自然是如此。只是,你所說的不成立,究竟何解?”

    蘇默灑然一笑,湊近前低低說了起來。

    韓老爹初時聽的詫異,時而點頭時而迷茫,隨後越聽臉色越是古怪,待得蘇默說完,一張老臉不由漲的通紅,指着蘇默吶吶說不出話來,半響,才悶悶的道:“你……你這不是……不是……”

    蘇默聳聳肩,兩手一攤道:“您看,我沒讓您老背宗欺祖對吧?也沒讓您老說謊對吧?既然如此,有什麼不對?”

    “可……可……”韓老爹張口結舌,嘴上反駁不得,心中卻實在難以認同。

    蘇默卻老神在在的一笑,幽幽的道:“小侄知道,這或許有悖於伯父心中某些準則。然而,您這些準則和杏兒的安危、幸福比起來,孰重?孰輕?更何況,就算田家對您老祖上有恩,那也是當年那位田老太爺的恩;就算當年田老太爺的恩重,您先祖未能報答完,那經過您父親,您兩代的償還,也該足以償報了;就算再退一萬步,如果今日之田家還是如當年田家老太爺那般行善積德,您遵祖訓倒也未嘗不可。然而今日之田家,可還是當日之田家?當日田家對韓家是恩,自然要報。可今日之田家對韓家卻是仇!再以恩去報,豈不是迂腐?借用您老剛纔說小侄的一句話,小侄雖數考不中,但終究也是讀了許多年的書。聖人有云:以恩報恩,以直報怨!莫非您老覺得,您老先祖還要大過聖人去?”

    韓老爹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不說別的,只那一句和女兒的安危幸福相比,孰重孰輕,便讓他動搖了。更不用說,後面蘇默的一番排比,句句皆中,讓他根本無從反駁。

    掙扎半響,終是一聲長嘆,苦笑着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只是心中對女兒鍾情於蘇默的事兒,更平添了幾分擔憂。這小子終是個不肯喫虧的,總這般爭強,又豈能次次都贏?倘若一旦敗上一次,那後果……

    想到這兒,心中原先那個念頭不由更堅定幾分,再看向蘇默的眼神,便複雜了幾分。

    蘇默卻哪裏知道老頭心中所想,眼見老頭終是點了頭,不由大喜。只要剝了田家掌控韓家父女的合法權,再有自己的佈置爲後盾,韓家這事兒就算是平了。

    心情輕鬆之餘,腆着臉笑嘻嘻的道:“伯父之憂既已解去,那小侄便先告退了。”說着,起身一揖,便要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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