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哥有些詫異:“這是不打算過了?就算……”

    他壓低些聲音:“就算老太婆不在乎,劉氏也不在乎?她以後咋過?”

    林娘子道:“我聽你們高嬸兒說,說這還是小劉氏提的呢,旁人好心勸她兩句,小劉氏就哭哭啼啼的,說是劉婆子想賣了她,她害怕的很,沒辦法,只能賣地。”

    二哥哥慢慢的搓洗着衣裳:“可是,要銀子幹什麼?就爲了讓唐三水臨死喫點好的?我咋這麼不信呢?”

    林娘子道:“沒準兒是想救唐三水出來呢?之前不是還剩下幾十兩?湊着也得有百十兩銀子了。”

    唐大哥詫異的道:“救唐三水出來??”

    “對啊,”林娘子道:“買通牢頭,從窮人家買個人,把唐三水換出來,也不是難事兒。”

    唐大哥更詫異了:“那,那咋辦?咱不管?”

    “咋管?”林娘子道:“咱又不能天天盯着,唐三水和那個胡瓜,都活不了幾天了,他們要買就買唄!反正就算人出來,他們也沒銀子買藥買兇了,我覺着也沒什麼可怕的。”

    唐大哥道:“可是暗地裏藏這麼個人,還是覺得不踏實。”

    唐四哥也道:“當初,誰能知道唐三水還能辦出這麼多事,壞人會幹啥真沒法說。”

    林娘子也猶豫了,“那,那咋辦?要不我悄悄的去……”她比了一個咔嚓的動作。

    “別,千萬別。”唐大哥阻止:“其實也不用太着急,不行我們也買通個牢頭?”

    廂房門一開,唐青山趿着鞋子出來,就在門前坐下。

    幾個人登時不說話了,老父親沉默了半晌,看確實沒人打算向他彙報,不由得哼了一聲。

    林娘子心虛,手一抖,就薅斷了兒子好幾根頭髮。

    唐大哥噝了一聲。

    唐青山淡淡的道:“不用擔心,她們,還辦不成這麼大的事兒!要換囚,牽扯太多,風險太大,此案又如此駭人聽聞,當初過堂時,就不少人在,也就意味着,有極多人認識唐三水……行刑時怎會沒人來看?這樣的案子,莫說百十兩銀子,就算千把兩也辦不下來,萬把兩都不太可能。”

    唐大哥咳了一聲:“那她們當這麼多銀子,想幹嘛?”

    唐青山道:“也許確實有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也或者就爲了當個飽死鬼,管他們做甚?”

    林娘子給兒子梳開了頭髮,隨手拿了長巾過來,把唐青山的頭髮攥起來慢慢絞乾。

    一片安靜中,二哥哥忽然道:“我倒有個猜想。”

    唐大哥道:“什麼猜想?”

    二哥哥沉吟不語。

    小劉氏收留劉婆子,是因爲叫她捏着了把柄。

    她以爲這事兒沒人知道,可這事兒,其實滿村兒都知道了。

    假如說,小劉氏如今已經知道,這事兒暴露了,她會怎麼樣?

    高嫂子說賣地是小劉氏提的,假如這話是真的,那不管任何情況下,小劉氏提出來賣地,都有些古怪。

    她不會是……捲了銀子想跑吧??

    她,有這樣的膽兒嗎?

    二哥哥並不知道,他只猜對了一半。

    其實林娘子一直沒把唐三水當回事。

    唐三水喝了那什麼神藥,加上之前喝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藥,已經毒入膏肓,既着他活也活不了幾天了,更何況還受了刑。

    林娘子去大牢,主要是爲了對付胡瓜的。

    她掐他是算計好了的,然後唐大哥趁機從他腳心打進去兩根細針。

    這種牛毛細針,並沒有淬毒,一天半天的也察覺不出來,會隨着血遊走,不一定哪會兒,就刺破哪兒沒命了。

    這個時間不會太久,但目前,胡瓜還沒有察覺到。

    但是江湖人,尤其是殺手出身的江湖人,多半會留一樁保命的底牌。

    胡瓜一直在示弱。

    他被唐三哥踹了腿,還受了刑,又叫蛇咬了……但是這些都不致命,他表現出來的狀態,比實際的狀態,要嚴重的多。

    然後趁着沒人注意,他就跟一個獄卒搭上了話。

    獄卒按着他說的,找到了他藏的銀子和聯絡的方式。

    本來若是組織裏頭沒人在這,胡瓜到了日子也就死了,但偏巧,還真有人在這,看到了,過來了。

    一個殺手想進一個破縣衙的大牢,輕鬆極了,所以他就進來見了他一面。

    他要價兩千兩,帶他出縣城,或五千兩,等他傷愈再分開。

    胡瓜選了前一個。

    然後他又跟唐三水說,只需要二百兩,就可以在那天晚上,帶他一起出大牢。

    唐三水當然是如獲至寶,立刻就告訴了劉婆子,叫劉婆子去籌措。

    兩人說的時候,小劉氏就在旁邊聽着。

    她直接都聽傻了。

    唐三水要是出來了,一個幹啥啥不行的逃犯!她……她還能有個好?

    胡瓜也察覺到了,笑眯眯的過來威脅她:“敢告訴任何人,我擔保你比他們先死!!”

    小劉氏嚇的一個激靈。

    然後她就生出了這個念頭。

    她想着,要不,她就跑了算了,有這百十兩銀子在手,再怎麼,也不會比現在糟了。

    第二天近午,劉婆子和小劉氏,照常過來送飯。

    兩人坐在門前的大石頭上,等着大牢換班。

    想着即將要乾的事兒,小劉氏心跳如擂鼓,整個人都哆哆嗦嗦,下意識的一遍又一遍,摸着藏在懷裏的銀票。

    眼見前頭接班的人已經進去了,她一咬牙,猛的站了起來:“娘!”

    劉婆子叫她嚇了一跳:“幹啥?嚇老孃一跳。”

    小劉氏顫聲道:“我,我尿急,去方便……”

    劉婆子煩了:“真是懶驢上套屎尿多!馬上就能進了!待會子再去!”

    “我不行了,我憋不住了!”

    小劉氏咬牙站起,越跑越快,等跑到拐角,才停下來,悄悄的張望。

    劉婆子起先還等了一陣子,可是越等越焦,終於還是自己提着籃子,湊到了大牢前。

    小劉氏長長的鬆了口氣。

    一想到要獨自離開,無人可以依靠,她怕的手軟腳軟,卻還是強撐着,手扶着牆,慢慢的往前走,心中千頭萬緒。

    她沒想過要帶唐招弟走,她一個弱女子,自己生活已經很艱難了,怎麼可能再帶一個拖油瓶,何況招弟是唐家的血脈,那麼間大屋都是她的,她要活下去,比她容易多了……

    她事先打聽過了,在北城門口,有許多驢車馬車僱,只要隨便僱上一個,就能離開龍門縣!!

    小劉氏正急匆匆走着,忽覺得頸間一涼,一柄雪亮的劍尖刺破了肌膚,沁出一溜血珠。

    她一偏頭,登時嚇的尖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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