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氏快要嚇死了。

    劉婆子慘死,可是因爲她告了狀!

    那麼劉婆子不管是恨上唐三水了,還是繼續疼着唐三水……總之是不會放過她的。

    她怕的也顧不上啥循序漸進了,着急忙慌的就去找林娘子。

    她心裏盤算了多少說詞,加上這一回是真的害怕,還沒進門,就在嚶嚶哭泣,哀婉極了。

    沒想到林娘子把門一開,一個字都沒說,直接就飛起一腳……

    小劉氏之前就被那個江湖人打了一拳,隔了一晚上還是一抽氣就疼,她這一腳,直接踢中了那處舊傷,小劉氏當時就飛了出去,趴在地上,一時間疼的滿額是汗,叫都叫不出聲兒來。

    一直到看到幫忙的人進來,她才急整了整辭色,把四仰八叉的姿勢,改成了溫婉的小蜷腿,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然而,所有人就像眼瞎心盲,她這麼大個人杵在這兒,愣是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問,更沒有半個人過來扶她的,大家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忙忙碌碌,愈襯得她坐在地上,就像一個傻子。

    小劉氏高高低低的哭了一個時辰,實在是哭不動了,只能自己爬了起來,竈上沒飯、屋裏沒水,她去了靈堂,幫忙的婦人還指指點點,顯然是覺得她守靈都敢偷懶,果然是個不孝的。

    小劉氏憋了一肚子委屈,想找林娘子理論理論,但林娘子當着人都敢動手,她但凡挨近些兒,不管是要說話還是怎麼,她都半個字都不廢話,直接動手。

    她都被打急眼了。

    她氣的都不想管啥往後了,仗着靈堂有人,想索性鬧開,結果才鼓了鼓勁兒站了起來,就覺得肋下不知怎麼的一疼,然後就疼的整個人滿地打滾……啥說都說不出來,坐實了惡鬼作祟的傳言。

    小白蓮抗不過大刀也扛不過拳頭,不過兩三天,她就被收拾老實了,躲的林娘子遠遠的。

    唐青山不好接近,唐大郎也精明,她想了想,就試着去找了找唐三郎。

    唐三郎天生蠻力,人卻是個傻的,她找着人,哭了幾聲,他態度就軟和了不少。

    結果她還沒來的及說什麼,唐大郎就進來,直接把人叫走了。

    小劉氏收了收淚,有些掃興的往外走,結果迎頭林娘子進去了,伸手就拍了她一下,然後一揮手,一根繩子就把她頭髮纏了起來,林娘子輕鬆躍上了房梁,就這麼把她吊在了房樑上。

    小劉氏頭皮都快要被扯下來,整個人晃晃蕩蕩,驚駭欲死,張大着嘴,卻怎麼都叫不出聲來。

    她快要嚇瘋了。

    然後她也忽然明白了,很久之前,劉婆子說林娘子打了她一頓,居然是真的!!

    林娘子仰在牆上,抱臂看她:“劉蘋兒,離我家的人遠點,否則的話,你跟我家的人說一句話,我就收拾你一回,你自己算算你還能擱住幾回收拾……就算收拾死了,也是惡鬼作祟,與我也沒關係,你說是不是?”

    她頓了一下,嘴角挑笑,十分瀟灑:“不過你放心,我收拾人的手法多的是,保證不叫你死。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了?你就這麼賴殃殃的活着可有多好?”

    小劉氏雙眼暴凸,震驚的看着她。

    她忽然覺得,她這半輩子,好像從沒有認識過她。

    小劉氏被吊了很久才被放下來,頭皮疼的處處滲血,一宿沒睡,然後就老實了,躲着大房的人走。

    但天天一起守靈,既着躲,也躲不掉。

    她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大房的人對認回來那小兄妹,和顏悅色,照顧有加,短短几日,這間小宅子什麼鍋碗瓢盆,什麼被褥衣裳,甚至冬天的炭火,都幫他們置辦了。

    她嫉恨極了,不甘極了,不過是一對沒爹沒孃的下人!大房放着她這個正經親戚不管,卻把他們倆當親戚待……憑什麼!

    可她卻忘了,她從他們手裏拿到的,遠比這些要多的多,拿到的時候,她卻從沒有感激過,只覺得是他們蠢,叫她輕易的玩弄於股掌之上。

    磕磕絆絆的到了頭七。

    小劉氏着實是度日如年。

    然後有人把唐招弟送了來,終於來了一個自己人,小劉氏喜出望外,便要迎出去抱她。

    唐招弟卻猛的讓開了。

    小劉氏驚道:“招弟兒!”

    當着衆人,唐招弟不管不顧,狠聲道:“你就當不認識我就好!我也當不認識你!”

    小劉氏愕然:“我可是你親孃!!”

    唐招弟直勾勾瞪着她,一字一句:“你捲了錢要跑的時候,咋不記得你是我親孃?你把賣地的錢全捲走,你咋不想想我和奶咋活??你又不慈又不孝的,我沒有你這樣的親孃!!”

    小劉氏嚇傻了。

    她萬沒想到,這事兒也叫人知道了。

    看着周圍人的眼神兒,小劉氏嗚的一聲就捂着臉跑了。

    頭七這一天,民間俗稱還魂夜,是法事的最後一日,也是最隆重的一日,大師們要從過午誦經不絕,直到亥時方止。

    因爲劉婆子死的不祥,直到如今棺木還沒有下葬,所以儀式也有所不同,亥時之後,所有家人都要避開,不允許待在靈堂,只有唐三水仍舊跪在靈堂中。

    大半夜的,靈堂中灑滿了香灰,供桌上擺滿了供品,門口擺着一碗清水和一碗五穀糧,外頭的誦經之聲也停了。

    一片寂靜之中,唐三水緩緩的張開了眼。

    他這些天,昏厥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只要一醒過來,五臟六腑,全身上下,就跟針扎那麼疼,硬生生疼醒了,再硬生生疼昏過去。

    他這輩子,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從沒下過半點力,活的那叫一個舒坦,可是這些天,真的是難受的每一刻,他都想着早點死了算了,太疼了,太難受了。

    尤其現在,他被捆的嚴嚴實實,全身都像套在一個套子裏,一動都動不了,嘴被塞的大張着……屎尿全都糊在褲子裏,也沒有人給他收拾。

    唐三水難受的都快瘋了,腦子渾渾噩噩,眼前望出去也是霧濛濛的,只有白燭搖曳中,一具黑漆漆臭氣熏天的棺木。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唐三水猛的一頓,屏住了呼吸。

    他似乎聽到,身後的碗,在咔噠咔噠的響,好像有人正在喫着碗裏的五穀糧。

    接着,有一陣涼風從旁邊拂過,唐三水一擡頭,嚇的拼命掙扎了一下……極度的恐怖之中,激發了巨大的激力,唐三水居然硬生生連人帶着木頭架子,滾落在地。

    他掙扎之中,嘴裏塞的布也掉了出來,唐三水嘶心裂肺般喊了出來:“娘!!娘!我錯了!你別過來!!娘!!你放過我!!”

    嘶啞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

    外頭的大師們,重新敲着木魚,低低的誦起經來。

    合着誦經之聲,那慘叫聲反而加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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