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子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段兒,踮着腳看了又看。

    又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轉回來,道:“我聽到叫榮兒名字了!人好像進去了。”

    話雖如此,大家仍是沒走,一直到天光大亮,所有人都進去了,送考的人也陸續走了,林娘子纔看了看唐青山:“那,那我們先回?”

    唐青山嗯了一聲,把斗篷又給閨女蓋了回去,輕輕拍了拍:“沒事了,睡吧。”

    心寶本來想說她不困的,但起的太早,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結果睡着睡着,就夢到了她的大石頭:

    『毛筆掉到了地上,摔成兩截,隨即散開,有人驚呼道:“挾抄”!!』

    心寶立刻驚醒了。

    心撲通撲通直跳,她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二哥哥的筆上做了手腳。

    但這句話是沒有主語的,而且石頭上的畫面,除了地面上有一卷打開的小抄,周圍還有很多人正驚慌失措,還有人正在掰開毛筆,拉開也是一卷小抄。

    心寶急往牀下爬,坐在牀前的玉如嚇了一跳:“心寶?怎麼了?睡蒙了?”

    心寶急道:“有誰在家?”

    “心寶要找誰?”玉如道:“你爹孃出去了,說要去鐵匠鋪子,你四哥去了沈家。”

    心寶一個遲疑,然後就道:“元伯伯呢?”

    “侯爺在家,”玉如蹲下給她穿上鞋子:“心寶要找侯爺?”

    “對的,”心寶喃喃的道,“我要找侯爺,我有急事!”

    玉如什麼也沒問,給她穿上斗篷,就抱去了前頭書房。

    一放下地,心寶撒開小腿就往裏跑。

    這,這就是天意吧!!

    元老爺子昨天才給她講解過科舉的意義。

    這件事情很嚴重,若是真的暴出來,就是一樁醜聞,不管梁若虛還是二哥哥,還是元老爺子,都肯定要被牽連,別說雁沈絕和唐青山都不在家了,就算他們在,也處理不了,最後,仍舊是要告訴元老爺子來處理。

    她衝了進去,元老爺子被她嚇了一跳:“心寶兒?怎麼了?”

    心寶快速繞過去,爬上他的椅子,坐在扶手上,小手手籠着他耳朵,“伯伯,考場裏有奇怪的毛筆,看起來跟普通的毛筆一樣,但是一掰開,裏頭全是卷好的小抄,好像有好多!!”

    元老爺子的眼神猛的一閃。

    他問:“你怎麼知道的?”

    她焦急的道:“心寶不能說,但心寶不會錯,心寶沒有錯過!你一定要相信我。”

    元老爺子深深的看着她。

    那一刻,他的眼神犀利極了,精明老辣,真正展露出了一個朝堂上老狐狸的鋒芒。

    但隨即,他收回了眼神,輕聲道:“有多少?”

    “不知道,但似乎有很多。”

    “你記得那筆的樣子嗎?”

    “記得。”

    “記得是什麼人嗎?”

    “人……”心寶細細的看了看:“只能看清一個人的臉,不是,兩個人的臉,有一個人很驚慌,另一個人……就是掰毛筆的那個人,表情有點古怪。”

    元老爺子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心寶知道,在這樣的老狐狸面前,她每多說一個字,他們就能猜到很多很多。

    可是同樣的,只有他們瞭解到足夠的信息,才能夠做出最好的應對。

    所以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黑亮的葡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認真到幾乎莊嚴。

    元老爺子又問了兩句,最終點了點頭:“好,伯伯知道了,謝謝心寶兒。”

    他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溫而緩:“孩子,別怕。”

    頓了一頓,他又拍了一下:“別怕,伯伯心裏有數。”

    他隨即叫了玉如進來,抱着心寶,然後又叫了一個叫張平的人進來,帶着他們出去了,很快,就買到了與夢中一模一樣的毛筆。

    張平買了很多,然後玉如就抱着心寶回來了。

    心寶一直陷在緊張之中,一直到回來好半天,才慢慢的緩下來,仍舊大張着雙眼出神。

    她把整個事兒,反芻似的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她在想,元老爺子說了兩遍別怕,第一遍,應該是在告訴她,這件事情他會圓滿解決,不會影響二哥哥科舉吧?

    那第二遍……就應該是在告訴她,他不會把她的祕密,告訴別人。

    假如說,這件事情是在昨天之前,她可能會很擔心,但在昨天聊過之後,她忽然就不怎麼擔心了。

    她願意相信他,願意相信一個君子的操守。

    心寶呆呆出神很久,一直到有個糖葫蘆在眼前晃了晃。

    心寶大眼一眨,眼神兒就跟着糖葫蘆走了過去,就跟有個小繩兒牽着一樣。

    林娘子笑道:“老遠就看你一動不動,就跟個假娃娃似的,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心寶甜甜的道:“想阿孃,想最漂亮的阿孃買糖喫!”

    林娘子笑的不行:“我的心寶兒都學會哄人了?”

    她把糖葫蘆給了她,心寶就開始咔嚓咔嚓的喫。

    不得不說,甜食真是治癒之神,反正阿嗚一口,把又甜又酸的滋味咬進嘴裏,心寶只覺得所有“大人的煩惱”一鍵清空,她忍不住衝着爹孃,露出一個有牙沒眼的傻笑來。

    爹孃都不肯喫,心寶就自己阿嗚阿嗚的喫完了糖葫蘆,喫的臉上都掛了糖,林娘子打了水來,把小帕子繫到她脖子下頭,按着她腦袋給她洗了幾把臉。

    然後擦乾,點了一點香膏,雙手給她搓勻。

    心寶小臉熱乎乎的,張開手手撲過去,偎進了阿孃的軟綿綿裏,整個人都懶懶的。

    好半天,爹爹才道:“心寶,出什麼事了?”

    心寶哦了一聲,把事情跟爹孃說了,林娘子不大懂這些事情,就拿眼去看唐青山。

    唐青山道:“你的意思是,這有可能是……有人設局,衝着侯爺或者梁若虛來的?還是說,就是有人生出了這個門道,挾帶抄本進了考場,想要作弊?”

    爹爹這麼一總結,心寶覺得腦子就更清晰了,她歪頭想了想,認真的道:“可能是要害伯伯的,因爲那個人好像不知道。”她補充了一下:“筆的主人,好像不知道!”

    唐青山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直到用過午飯,幾人纔出門上了馬車,準備去訂好的酒樓二樓,等着放排。

    上了馬車,元老爺子遞給他們一支毛筆。

    唐青山接過來,心寶也跟着瞅了瞅。

    這毛筆,看起來跟她買的是一模一樣的,甚至拿在手裏重量都差不多,頭上也看不出接茬,不管怎麼看,都像一支普通毛筆,筆頭也是能用的。

    然後元老爺子示意他:“掰開看看。”

    唐青山雙手用力,一把掰開,就見薄薄的一層類似竹皮的東西里頭,是卷的緊緊的紙張,上頭是極小極小的字跡。

    元老爺子冷笑道:“這是蓄謀已久啊!!”

    心寶問:“那伯伯怎麼辦的?”

    元老爺子笑眯眯道:“你猜?”

    心寶:“……”

    過河拆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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