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時榮細看了元相帶過來的文書。

    這個時間看魚鱗冊黃冊根本不夠用,幸好他博聞強記的二師兄就在戶部,花了一晚上給他們整理了一下。

    總的來說,如今整個大晏,只有松江府有半成田地種植棉花,河南行省也有極少的種植,其它地方,冊上是完全沒有的。

    但京城畢竟是天下之都,所以要買,還是能買的到的,只是貴。

    晏時榮打發人去買了兩件棉衣,站起來讓元相看了看:“師父,我今天只穿了這一層,這麼薄,一點都不冷,我叫人稱了稱,纔不到兩斤棉花。可是賣的比絲棉衣還貴。我還多買了一件,想讓皇耶耶也試穿一下。”

    他頓了一下:“一斤絲棉要用幾百個蠶繭,一戶蠶農才能養多少隻蠶?而一畝棉花,就能收四五百斤的棉花,這中間的差別真的太大了,太大了……可棉花就因爲稀有,所以居然能賣的比絲棉還貴,百姓是根本不可能買的起的。”

    “可這種情形,明明是可以改善的,很容易就可以改善。師父,大晏國富民強,可哪一年哪一地沒有凍死人的事情?我冷過,我知道冷的滋味,所以我覺得此事,只要能推廣起來,於百姓絕對是一件極大的益事。”

    元相點了點頭:“我也傾向於強制推廣,起先也許阻力重重,但一年之後,自見成效。”

    “對,”晏時榮道:“後續的生產,紡織也要跟上,不能只是種,要找人教着他們生產,最好能讓人去松江府看看。”

    元相道:“這個不難,只要有利可圖,不需咱們多說,自會有人去做,種的人多了,價錢自然就下來了。”

    兩師徒商量妥當,就去見明霈帝了。

    明霈帝才被糰子哄的心情挺好,見他們來,還開了一句玩笑:“朕才把小搗蛋包打發走,你又來鬧朕!”

    二哥哥在上次短暫的相處中,已經摸到了跟明霈帝相處的門道,也笑着道:“孫兒路上遇見心寶,心寶還看着孫兒道,我就知道,每個人都想見耶耶!”

    他長的極爲俊秀,年紀又小,學糰子的小樣兒一點也不違合,明霈帝不由哈哈大笑。

    元相也湊趣笑道:“小殿下這話,其實主要是跟臣說的,她覺得臣朝上見了,下了朝還要見,上午見了,下午還要見,簡直是太過份了。”

    君臣說笑了幾句,然後才坐下來說正事。

    明霈帝聽着聽着,就不由得重視起來,叫人拿了棉衣過來細看,又細細的看了方法,然後他開始沉吟。

    明霈帝本就頭腦清醒,而且這個帳,太好算了,關鍵是如何執行的問題。

    他沉吟了許久,才道:“朕要想想,明日元卿……不,榮兒你自己上早朝,上摺子。”

    二哥哥的心猛的撲通一聲,躬身應了。

    於是第二天,晏時榮就去上了早朝。

    哪怕你是太子,是皇子皇孫,不辦差也是不需要上早朝的。

    譬如五皇子,雖然曾經辦過差,但如今也是不需要上早朝的。

    這會兒,大家正緊緊的盯着還朝的真太子一家,晏時榮這一上早朝,真是一點不誇張的,所有的人一見到他,眼都瞪大了三分。

    然後晏時榮表面上很淡定的,跟百官一起施過禮,然後上了摺子。

    其實他這麼做,有利有弊。

    因爲這個事情,太“大”了,又是他自己提出來的,而不是明霈帝委任的,所以他上早朝,上摺子,就顯得太過於年少氣盛,太過於激進求功,不夠沉穩。

    但,也有利。

    因爲真太子是需要有存在感的。

    假太子不說了,前頭流水價的倒了二三,速度快的大家都來不及反應。

    下頭的五皇子根本就不顯眼兒,當初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着,所以連娶的妻子也只是普通侯府之女,還不是長女,岳丈也只是個五品官兒。

    所以,真正是青黃不接。

    也所以,此時不出頭,更待何時?

    爹爹要出頭並不容易,因爲明霈帝也需要慎重,不敢輕易讓他做事情,但他出頭就容易多了,哪怕有一些不妥,反正他還小,他可以年少氣盛。

    京城乃藏龍臥虎之地,朝堂更是重中之重,他不先出來試試,別人出來他也不放心。

    就算真的有個萬一,爹爹還有其它的兒女撐着,個個都優秀,有的是後路,他只要不“錯”就是對。

    所以晏時榮確實也不怎麼擔心。

    他生的本就極其俊秀,又有小三元名頭加身,想法通達,儀態也就更顯得從容坦然,一點都不像剛入朝堂的愣頭青。

    一夜之間,就徹底進入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心寶並不知道她的二哥哥,搞了個大事情,她仍舊是早上起了牀,喫過飯,被老婆送到乾清宮。

    明霈帝在西暖閣給她設了一個小書房,擺了專門的書桌書架,特製的小書架和小筆架,方無憂還在椅子上墊了厚厚軟軟的墊子。

    所以心寶來了,就可以坐着看醫書了。

    玉如坐在旁邊,端着小盤子投喂她,心寶不用自己動手,還能喫東西,簡直美滋滋。

    但是看着看着,她就開始皺眉了。

    這藥書,真的有好多錯誤呀……雖然這是必然的,但是看到了,還是忍不住想糾正一下。

    可是書是從太醫院借的,她也不能在書上亂塗亂畫,再說了,這書這麼小,她根本寫不開。

    她又又又……去候見處找人。

    但今天元相不在,李庭芳也不在,好看的程弗居也不在,心寶來回找了找,就又發現了一個長的好看的大人,她就過去問他:“你是文官嗎?”

    不是她沒文化,而是這個時候的官服,就是認不出來啊!

    他們的官服全是紅色的,武官上朝也不穿甲冑,補子的花紋又繁複,對方又彎着腰,以她現在的小個頭,她總不能鑽過去瞅瞅?

    所以不如問一問方便。

    那人急笑道:“回殿下,臣姓甘名玉,字白璧,忝爲工部侍郎,是個文官。”

    心寶把醫書遞給他:“甘大人,你能把這本書,幫我抄一遍嗎?很薄的,一會會就能抄完。”

    甘白璧急道:“下官遵命,榮幸之至。”

    他雙手接過,春華幾個人奉上紙筆,他就在案上抄錄。

    心寶屁股還疼,也沒坐下:“你能不能在中間留……多一點點空,就是每一張都只寫一半,留多一點空,心寶想在空空裏寫字。”

    甘白璧笑道:“是,殿下放心。”

    正抄着呢,忽聽腳步聲響,有人快步進來,一見心寶,就笑吟吟的施了一禮:“臣梁深,參見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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