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閣老們一進御書房,就發現房中多了兩盆花。

    花裏胡哨的圓盆子,與肅穆雅緻的御書房格格不入。

    元相一看就明白了,笑着把話頭挑起來:“皇上這是要養花嗎?”

    明霈帝雲淡風輕的道:“倒不是朕想養,是心寶聽人說春龍節要種春祈福,所以硬給朕也送了兩盆來。”

    閣老們聞絃歌而知雅意,當然是大讚小公主孝心可嘉,也有人問:“不知是什麼花?”

    明霈帝笑道:“朕也不知,心寶說等開了要給朕一個驚喜。”

    皇上這麼一炫,朝上就都知道了,大家也都想起了小公主喜歡草木,眼看春天了,家裏有園子的,各找門路遞話,就盼着小公主去他們家瞅瞅。

    隔了兩天,心寶去乾清宮時,是王榮貴來給她講課。

    她的幾個先生,甘白璧來的最多,程弗居也偶爾過來,來的最少的就是兵部侍郎王榮貴。

    但甘白璧一直極爲禮貌,甚至有些拘束,王榮貴反而是最放的開的一個。

    他的祖父是文信郡王,他是家中的長房長孫,家世清貴,文武雙全,長相俊秀,通身的貴氣,是那種很典型的優秀的世家貴公子,家中弟弟妹妹一大堆,很擅長哄小孩,說話也很放的開,心寶還挺喜歡他的。

    他跟心寶道:“小殿下,臣祖母從年輕時便一直愛花,在城郊置了一處農莊,遍植花木,極少修剪,各任自然,取名叫做無拘園。看在旁人眼中,或許難入大雅之堂,但臣聽說小殿下不在意是否好看,是否名種,而是喜歡收集世上罕有的草木,故此臣想着,或者不至於叫小殿下失望。不知小殿下可願去看看?”

    心寶很感興趣:“大嗎?”

    “不算大,”王榮貴道:“不到三十畝。”

    心寶問:“離的遠不遠?”

    “不遠,”王榮貴道:“在北邊,從神武門出宮,馬車大約不到兩個時辰就到。”

    心寶又問:“現在草都綠了嗎?”

    王榮貴道:“說是迎春花有開的了,草也返青了,但別的花還沒有。”

    “哦!”心寶道:“可是耶耶說,要到十五之後才能出宮,現在不許去。”

    她大眼卜靈卜靈,萌萌噠看着他,王榮貴失笑了一聲:“小殿下,皇上是您的耶耶,您都說不下來,就別指望臣了,臣是真沒這個本事,主要是也沒這個膽子。”

    好吧。糰子就道:“那等十五之後,心寶就去求耶耶。”

    王榮貴笑道:“那臣告知祖母,掃榻相迎。”

    “別別,先別掃,”糰子道:“萬一那個時候耶耶說,‘太遠了!近處的園子還沒轉完呢,跑這麼遠幹什麼!’”她學明霈帝的樣子,學的維妙維肖,小眼神兒還挑了挑,“那心寶就去不了了,所以你先別掃。”

    王榮貴被萌的不行,不住的吸氣,忍着笑:“好的,臣明白了。”

    心寶繼續練字,一邊又問:“你的祖母,她是什麼花都喜歡嗎?”

    王榮貴看這小孩這意思,是想聽八卦,就道:“臣的祖母在閨中時,有個習慣,愛在頭上簪鮮花,後來臣的祖父就給她種了個小花園,每日取了鮮花給她搭着衣裳戴。再後來臣的祖父致仕了,老兩口嫌家裏地方小,祖父就索性帶着祖母去莊子上住了,什麼花都種一些,因爲只爲了戴,所以也不怎麼在意景緻,十幾年下來,滿園是花,只是有花無景。反倒是家裏的園子,因爲家中都不是雅人,照顧的粗疏,就漸漸的不成了。”

    心寶點了點頭:“哦!”她瞅了瞅他。

    於是王榮貴又找了個話頭來說:“當年祖母在家時,時常給臣簪花,那時候臣年紀小,很是喜歡,時常騎着竹馬,簪着紅花,學狀元遊街,直到現在,臣父親還時常說起。後來家中姐妹去那邊時,祖母便叫人爲她們梳頭,齊齊簪花而出,真真是漂亮的很……”

    心寶聽的津津有味,差點忘了寫字。

    於是等中午明霈帝檢查作業的時候,就呵呵了。

    心寶本來是抄的衛國公的字帖,是醫書,但是中間時不時的摻着什麼“三十畝”、“神武門”、“簪花”、“狀元遊街”之類的詞兒,一看都能猜出來王榮貴跟她聊了些啥!

    明霈帝不動聲色的問糰子:“心寶,今天寫字專心了嗎?”

    糰子毫不心虛的道:“心寶可專心了!”

    “跟別人說話了嗎?”

    糰子想了想,偷偷看了他一眼:“說了……一點點。”

    “一點點是幾句?”

    糰子大眼直眨巴,試圖自救:“耶耶,是不是心寶寫的不大好?”

    明霈帝直接把紙給她看了看:“你自己說呢?”

    心寶一瞅,就瞅見了那些字兒。

    而且不止如此,有的半拉字都寫到紙頁外頭去了……糰子心虛不已:“耶耶,你聽我狡辯!!”

    明霈帝一挑眉。

    糰子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錯,拉着他袖子,大眼真誠的瞅着他:“是王大人說,他家有一個園子,想讓我去的,心寶只說了一點點,餘下的全是王大人說的!”

    “哦!”明霈帝板着臉道:“這王榮貴,竟敢打擾朕的小公主寫字,看朕怎麼罰他!方無憂!!”

    方無憂應聲過來:“奴才在!!”

    明霈帝逗孫女逗的不亦樂乎,擡手道:“你……”

    糰子急了,整個人站起來,扒拉着明霈帝的手臂:“別,別,耶耶,別罰王大人了,心寶也有錯。”

    明霈帝故意板着臉:“心寶有什麼錯?”

    糰子又偷偷瞅了他一眼:“就是……就是,心寶雖然沒怎麼說話,但是心寶的心裏,其實還有點想聽,就暗示他一直說來着。”

    明霈帝道:“怎麼暗示的?”

    糰子老老實實的擺了一個寫字的姿勢,然後,擡擡下巴,小眼神兒朝他瞄了瞄,又瞄了瞄:“就,就是這樣暗示的。”

    這小樣兒也太逗了,明霈帝沒忍住失笑出聲,然後撐着額笑的搖搖晃晃。

    糰子看耶耶笑了,小松了口氣,偎在他腿邊,以爲過關了。

    結果明霈帝笑完了,翻臉不認人,“既然你也知道錯了,那就把今天的寫字時間補起來吧。”

    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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