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一片嘈雜。

    大家全都興奮莫名,忍不住的往前推推擠擠。

    只有劉縣令不敢多看,理了理衣服,施下大禮。

    禮是施了,但前頭還有龍驤衛擋着,後頭的人擠的幾乎要踩到他背上,根本沒人理他。

    眼看小公主一行人越走越近,劉縣令無奈,只得扶着腿先站了起來……結果他纔剛站起來,就聽一個聲音道:“草民陳三得叩見神醫小公主殿下!殿下千歲!!!”

    頓時大家跟着紛紛跪下:“叩見小公主殿下!殿下千歲!!”

    剛剛站起來,一不小心就鶴立雞羣了的劉縣令:“……???”

    他只能趕緊再跪下。

    今天心寶難得的一身勁裝,而且還是箭袖的,爲了方便施針,沒有帶帷帽,一隻小手手背在身後,另一隻小手手拿着針盒。

    不要問爲什麼針盒要她親自拿,這不重要,帥就完了。

    然後她小手擺了擺:“免禮。”

    高福上前一步,高聲道:“免禮。”

    衆人零散謝恩,紛紛起身。

    後頭的人忙着安置煉丹爐,旁邊的太醫已經將第一位病人擡了上來。

    高福上前道:“這位姓劉,是今天來的病人中病情最緊急的,所以排在第一位。劉某年四十整,住在內城金城坊,做香燭生意,約摸四個月之前,忽然昏厥,被送到劉家醫館……”

    太監聲音尖細高亢,用詞也淺顯,飛快的唸了這人得了什麼病,有什麼症狀,在何時,被什麼人救過……

    人羣鴉雀無聲,大家都聽的十分認真。

    而此時,被請來的大夫們,也都聚了過來。

    諾大的京城,哪怕只找十年以上的老大夫,也有幾十上百人,當然不能都上,所以就很隨意的,點了與病人同姓的幾個上來了。

    那人昏迷不醒,幾個大夫各自把脈,心寶看了一眼,道:“是冠心病,耳垂有一條連貫皺褶,這是冠心病的典型症狀,但是不用丹,鍼灸配合湯藥就可以了。”

    一邊說着,一邊就洗手,取出了金針。

    人羣再一次騷動了。

    畢竟,除了幾個老大夫,大家都沒親眼見過心寶施針。

    那人放的矮,就是爲了方便心寶施禮的,心寶如今手穩了,動作也利索,唰唰唰幾下子就把針施完了,隨施隨震,人羣靜的針落可聞,一直到施完了,擡到一邊,指了一個小太醫兩刻鐘之後起針,然後心寶口述了藥方,另一撥人就在旁邊直接熬藥。

    纔剛擡過去,就有人驚道:“醒了醒了!!”

    大家的眼神兒一下子就聚了過去,就見那人真的慢慢的張開了眼睛,也確實是巧極了。

    然後是第二個。

    一擡上來,骨瘦如柴,一身腥臭。

    高福正念着脈案,聲音就猛的一抖:“診出……肺癆。”

    衆人譁然,剛被挑上來的大夫也不由得往後一退,面露驚恐。

    要知道,肺癆可是會度人的!而且治不好!!這可是要死人的!

    元沈絕嚇的一手提住糰子就要往回拉,心寶擺了擺手,仰着小臉跟大家解釋:“不用怕,他這種肺癆不傳染……不度人的。”

    幾個老大夫當時就羞愧了。

    人家一個小娃娃,還是個女娃娃,還是尊貴無極的公主殿下,看到這樣的病人,沒嫌棄沒退縮,仰着小臉兒耐心講解,實在是叫他們這些人老臉發紅!!

    而臺下的公主粉們,都快心疼的淚流滿面了!!

    都怪惡道!!冒充小公主害人!!要不然軟糯糯的小公主何必受這樣的委屈!!嗚嗚嗚!!心都快疼碎了!!

    心寶並沒多想,奶聲奶氣卻一本正經的續道:“他這個,確切的說,應該叫肺膿腫,治療主要就是清熱化淤,本來並不難治,但他這個拖的太久了……用丹吧,大白,鍊金竹丹。”

    白骨生應了一聲,就叫人去備藥了。

    然後心寶指揮薛懸濟:“你去下針,備導痰湯,先清理痰液。”

    薛懸濟趕緊應下,然後糰子就指揮着他下針。

    旁邊的老大夫恭敬的請教:“殿下,請問這肺膿腫,是,具體是如何?”

    心寶就給他講解:“其實就是肺臟上病變,化膿發炎。最明顯的症狀就是咳膿痰,很臭,一般慢性的起病很急,發熱畏寒……”

    她詳細解釋,一邊又叫人拿了聽診器過來,“你們可以試試,用聽診器可以聽到溼囉音、叩診濁音……”

    這邊解釋着,那邊藥材也備好了。

    甘白璧上前一步,朗聲交待:“因之前包卉縣有惡道,冒充殿下門人,以毒丹戕害百姓,因此殿下當衆煉丹,以正視聽……好教天下人得知,真正的煉丹,乃淬取藥之精粹,除了藥材,是不加任何東西的,且丹成之時,丹香四溢,入水瞬間化淨,這是萬萬冒充不了的。”

    一邊說着,他便拱手:“劉大人請上來。”

    劉縣令拱了拱手就上來了,他又點了幾位從醫二十年以上的大夫的名字:“幾位皆是半生行醫之人,也請上來一同見證此事。”

    說完了,他似忽然想起一般,向四周拱手道:“請問有一位‘不肖先生’可在?”

    人羣一靜。

    片刻之後,不遠處的酒樓上,有人朗聲道:“秦不肖在此!!”

    旁邊有讀書人,飛也似的向旁人科普着這一位的事兒。

    晏時榮寫《討煉毒者檄》,有不少人寫文應援,尤其是有親身經歷的何清文。

    但也有不少人批駁。

    其中措辭最激烈的,就是這位自稱“不肖先生”的人。

    據說他祖父當年癡迷煉丹,一家人都服丹養生,最後也都死於丹毒,只有他因爲年紀小逃過一劫,所以他對此深惡痛絕,毫不畏懼的與晏時榮駁斥。

    罵的激烈是一回事,主要是文章寫的好,所以吸引了一大票擁躉。

    這一位本名叫秦惜墨,方過弱冠,與一衆友人來此,早早的訂下了這一處地方,就爲了掌握真憑實據,回頭好再來駁斥的,是真沒想到會被點名。

    但秦惜墨也不懼,上了臺,還向酒樓上的朋友拱手,一副慷慨赴義的樣子。

    衆人細細檢查了丹爐之後,就開了爐。

    這會兒跟着白骨生的幾個人,早都熟練極了,投藥之前,先給衆人一一展示藥材。

    幾個老大夫都細看了,秦惜墨還拿了一塊,放嘴裏嚼了嚼,那小太監也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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