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城中有間百舸客棧。
客棧的掌櫃姓劉。
這日客棧先是入住了一位與劉掌櫃熟識遊俠打扮的少年,然後就有一位軍伍出身戴盔着甲的魁梧男子走了進去,最後則是一行七人悄無聲息間進入客棧。
此時客棧內稱得上是魚龍混雜,當然暫時也算得上風平浪靜。
當然這一切都發生在女子登門白柳下樓前。
手託食盤扭動着婀娜腰段走進客房的女子看向老神在在的隋便,嫣然一笑,眼神幽怨說道:“公子可半點都不知道心疼奴家呢。”
隋便雙指輕叩劍鞘,神色平靜地回道:“姑娘受累了。”
看着面前半點“不解風情”的隋便,女子臉色不改,嗓音帶着幾分天然的媚意,“不礙事,今日能夠伺候公子倒是奴家佔了便宜。”
若是尋常男子聽到這番意有所指的嫵惑之語肯定會“食指大動”。
世人皆知西洲之地民風彪爽,當地女子素來不拘禮節,中原遊子大多都會來西洲走一遭,看看能否撞了桃花運,與城中的美嬌娘來一場顛鸞弄鳳露水姻緣。
所以此時若是有中原男子在場最不濟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兄弟”。
不過隋便自始終中都不爲所動。
不說珠玉在前自己見過“實爲天人”的任意並且與她在一片屋檐下共處過不短的時間,更何況自己已經知曉了這名女子的真實身份,通常美人之後可是跟着“蛇蠍”二字的。
“姑娘瞧着不像本地人。”隋便眨了眨眼,嘴角噙起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說道。
既然你想繼續裝那良家女子,那我便陪你扮下去。
那名女子低頭一笑,自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萬種風情。
之後她朱脣輕啓,柔聲說道:“公子眼尖的很,奴家名叫呂雉,確實不是天山城人氏。”
隋便淡淡一笑,附和道:“我就說天山城這塊地界養不出像姑娘這般水潤嬌媚的女子。”
“從太安城一路走到這,車馬勞頓屬實委屈姑娘了。”隋便不動聲色地看向那個名叫呂雉的女子,輕聲說道。
聽到太安城三字,呂雉臉上的笑容緩緩僵住。
她並非對那座太安城陌生,恰恰相反,是太熟悉了。
但這怎麼可能從此行目標口中說出。
猛然間她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黛眉微蹙。
他已經知曉了自己身份,但這又怎麼可能?!
那封諜報上只說他是即將赴京述職的雲騎尉,怎麼會有這般細如髮絲的心思。
隋便眯起眼眸,仿若看穿了她的心事般,說道:“姑娘是在想身份如何暴露的?”
隋便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其實我是猜的。”
呂雉眯起那雙攝人心魄的美眸,鎮靜道:“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若是奴家真信了公子的話,只怕最後會被公子喫的連骨頭都不剩。”
說笑之間,她悄然將錦袖間的那道用於傳信的符籙碾碎開來。
只是符籙破碎後卻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應傳來。
“既然能夠猜到你們的身份,我又願意以身涉險,若是沒有半點依仗,你是覺得我有失心瘋嗎?”隋便呵呵一笑,刻意將那們字咬的極重。
不說這位近在咫尺的龍門境修士,單是進城的那五位伺機而動的淬血境武夫都會讓他感到棘手。
說不定城內還隱藏着趴窩不動境界高深的老王八。
不過白柳既然對自己打包票,那就說明他有信心喫得下,總不能真拿翊麾副尉不當將軍了。
直到現在,呂雉終於明白過來,是剛纔出門的那名校尉與眼前目標合演了一出請君入甕的好戲。
“沒想到打了一輩子的雁臨了卻被雛雁給啄瞎了眼。”呂雉神色如常笑容嫵媚道。
只是轉瞬間她便暴起出手,五指如鉤裹挾着凌厲的靈氣朝隋便的脖頸處襲殺而來。
早就有所防備的隋便右腳猛然一踏地面,身形後撤,與此同時搭在劍柄上的右手緊握,那柄雪白長劍便被他抽出鞘來。
“果然是蛇蠍美人啊。”倒持長劍的隋便看着因凌厲攻勢而怦然散架的客案,說道。
“奴家手上動作確實大些,就是不知道公子你喫不喫得消了。”見一擊未得手,呂雉緊盯着此行目標,殺意凜然地笑道。
隋便呵呵一笑,手腕一擰,原本倒持的長劍已經直指呂雉,“我就怕姐姐你喫不消。”
旋即他身形一動,兩人不到一丈的距離之間出現兩三道殘影,等到呂雉反應過來時,那化作一點寒芒的劍尖已經來到自己面前。
呂雉冷哼一聲,“果然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臭男人。”
雖然嘴上這般說,但她手上卻不敢有半點鬆懈。
只見她右手一探,以纖細如蔥白的兩指輕輕夾住鋒芒畢露的一劍。
剎那間一股充沛氣機裹挾着凜冽靈力以他們二人爲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整座百舸客棧二樓仿若被人攔腰斬斷般,牆崩柱斷,就連房梁屋頂也向下傾斜而去。
也就在此時呂雉終於聽到了樓下傳來的陣陣廝殺聲,銀牙一咬,她竟然不知道這間客棧何時被人種下了結界。
到頭來對方竟是真的打算甕中捉“鱉”。
雙指穩穩夾住長劍的她凜然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尋常邊關將士怎麼可能會有這般心機手段。
長劍被禁錮看似落於下風的隋便嗤笑一聲,反問道:“難道臨行前你的主子沒有告訴你?”
呂雉冷哼道:“油腔滑調。”
隨即她雙指有幽綠之色的靈力纏繞,右手手腕一擰,想要將指間長劍折斷。
沒有了這件身外物,區區一個淬血境的蠻橫武夫拿什麼同自己爭生死。
只是很快她便眉頭緊皺,憑自己龍門境的磅礴靈力竟然摧斷不了這柄長劍。
“不過如此。”隋便手握長劍步步緊逼,呂雉連連後撤。
煉氣士最忌同武夫貼身廝殺,更不能與其角力對峙。
因爲兩者大道根底不同,前者靈力修行得天獨厚,而後者則在體魄一事上佔盡先機。
雖然隋便嘴上說出不過如此的不屑言語,但爲了將呂雉逼至牆角,他執劍右手臂上的肌肉與道道筋脈如同虯龍般隆起,體內氣血猶如大江浪潮般奔涌沖刷着血脈壁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