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便點點頭,雖然自己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但一想到對方的身份就知道見面一事絕對瞞不住他。
“你不用多想,我也只是看見那道異象纔會有這麼一問,至於你同他或者他與你說了什麼這我真的就不得而知了。”青雲笑吟吟地說道。
隋便聞言輕嗯一聲,就在沒有了下文。
房玄策看着始終不肯開口的隋便,嘆了口氣,然後就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
“按照天霜山那邊的意思,李湯本該治罪於你,再不濟你這身官職也保不住了,沒想到竟然讓你平安無恙地從秦王府走出來了。”青雲繼續說道。
隋便喝了口茶湯,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僥倖。”
其實他並非是故意隱瞞大梁皇帝李湯與自己的談話,實在是聽起來太過於震撼了,以至於他如今回味起來
仍舊心有餘悸。
看着坐在對面的隋便,青雲打趣說道:“你若是再不說只怕房公子還得受這份煎熬。”
房玄策聽到青雲先生說到自己,趕忙直起身來,否認道:“我可沒有。”
青雲聞言置之一笑,目光始終落在隋便身上。
隋便神情凝重地問道:“你真想知道?”
房玄策白了他一眼,賣關子還上癮了?
“你愛說不說。”他沒好氣的懟道。
被房玄策一句話堵的啞口無言的隋便揉了揉下巴,然後對青雲眨了眨眼睛。
會意的青雲神情破天荒流露出幾分凝重,難道李湯與他的對話真的已經慎重到如此地步?
不過他還是按照隋便的意思,右手食指輕叩桌案,轉瞬間一道肉眼可見的漣漪便以他們三人爲中心,緩緩擴散開來。
最終那道莫名漣漪將整間麪館給籠罩開來。
隨後房玄策便看到周圍原本嘈雜熱鬧的聲響戛然而止,悄寂無聲針落可聞,然後他猛然回頭,看到了讓他驚愕詫異的一幕。
他看到麪館中的客人如同被定身般定格在了虛空之中,但詭異的是他們都保持着之前的動作。
有端碗的,有舉杯的,有下筷的,有吃麪的,但此時皆是靜止不動。
“現在可以說了。”青雲呼出口濁氣,說道。
隋便輕聲說道:“其實李湯與我聊的並不多,也就簡簡單單兩句話。”
“天霜山的入世弟子真的死在你手上?”隋便說道:“這是第一句。”
“當然他沒有等我回答這個問題就已經問出第二個問題了。”隋便神色鄭重地說道:“他說若真是如此,你覺得天霜山會放過你嗎?”
“沒了?”房玄策狐疑問道。
隋便點點頭,雙手一攤,“就這些。”
青雲摩挲着下巴,又將這兩句話細細咀嚼回味了一遍,然後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滿臉正色地看向隋便。
房玄策眉頭緊鎖,他好像也從這兩句話中察覺到了一絲端倪,這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是不是難以讓人相信,特別是很難讓你相信?”隋便粲然一笑,目光緊盯着青雲,問道。
青雲不動神色地打了個響指,霎那間此間禁制就被解除,麪館內又恢復如常。
“確實讓人匪夷所思。”青雲微微點頭,不就壓低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四周嘈雜的喧囂聲中。
李湯既然已經確定虞子期之死與隋便有關,那又爲何違逆天霜山的意思刻意放他一馬?
而且還故意向其透露天霜山已經將其盯上?
這難道不是禍水東引嗎?
李湯想要用隋便這支戟來洞穿天霜山數百年來的基業。
哪怕最後不成,罪責也會盡數落在隋便的身上,與大梁無關,與他李家更沒有半點干係。
所以青雲斷定,如今李湯已經對天霜山有了“叛逆”之心。
這份“叛逆”雖然現在還不顯山不露水,但終將有一天會人人皆知。
真到了那時,大梁就會成爲第二個大隋。
房玄策在聽到青雲先生的那句話後也印證了心底裏的那個猜測。
他同樣沒想到依靠天霜山纔有如今局勢的大梁竟然想擺脫前者的掌控。
“看來我們所有人都低估了他的野心。”隋便轉動着茶碗,平靜道。
作爲最先揣摩出李湯心思來的他現在心湖間已經不復之前那般洶涌澎湃。
“那這樣一來,太子與秦王之間可能就會出現變數了。”一直沒有吭聲的房玄策沉聲說道。
既然李湯已經生出了這份心思,那勢必就會考慮到李雍和與天霜山的關係。
若是換做房玄策,他絕不會把江山交到李雍和手上。
“不過既然他已經對李雍和背後的天霜山有了反逆之心,那對秦王這邊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了。”隋便目光深邃地繼續說道:“但秦王這邊也將虎符交了出去,所以彎彎繞繞他們兩人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不得不說李湯的制衡手段確實高明。”青雲接過話由,嘖嘖感慨道。
“兩位公子,你們的面來了。”老闆娘親自端着托盤扭動着腰肢朝他們這桌走來。
被打斷思緒的房玄策聞聲微微側頭,然後就被一道龐大人影給徹底擋住了視線。
房玄策咧了咧嘴角,繼而默默望旁邊靠了靠。
“老闆娘,這種活讓讓夥計來就行,哪用得着你親自出馬。”隋便硬着頭皮,強擠出一抹笑意,說道。
“公子這般說可就見外了。”老闆娘聽到這話笑得花枝亂顫,連帶着腰間的肉也一顫一顫的。
這一幕被房玄策偷偷瞄見後,他嚥了口,心裏不停默唸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這位公子想啥呢?吃麪。”老闆娘將一碗麪放在房玄策面前,笑眯眯地說道。
其實這兩人之中她還是傾心於這位隋姓青年多些,除了長得俊朗外瞧着身子骨也結實,而另外一位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模樣。
像這種小身板,以她的經驗在牀上可撐不過幾個回合,尤其還是在她手上。
隋便一邊扒拉着麪條一邊用聚音成線的手段同青雲說道:“你能不能換個落腳的地,我可不想每次都來這麪館找你。”
當然他還是遭不住老闆娘看自己的眼神。
青雲幸災樂禍的一笑,回道:“我又沒求着你來找我。”
不過他這句話剛落在隋便耳中,就被老闆娘從座位上給提溜了起來。
“你又在這給老孃偷懶。”老闆娘毫不客氣地指責道:“別以爲跟隋公子攤上點關係我就不敢辦你了,隋公子他們進門是客,你是什麼?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早踹你出門了!”
聽着老闆娘對青雲劈頭蓋臉一頓數落,隋便忍俊不禁,同房玄策說道:“所以說這家麪館還得常來。”
房玄策和上辣椒辣醬吃了口麪條,然後白了隋便一眼。
要來也是他自己來。
隋便低頭看着面前的湯碗,湯水泛着油花依舊能夠看清自己的面孔。
他大概知道李湯的心思,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或許在大梁只是梁國時,爲了江山社稷他會允許外人插手,可一旦將大隋取而代之,成爲了江山之主,那多半就不會再容忍外人插手國事,而且這外人還是他難以掌控的天霜山。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世間不再有天霜山。
人心本就是如此,天霜山想要一直把持世俗王朝,但那些君王皇帝在羽翼漸豐後就開始想要脫離他們的掌控。
時間長河不斷向前流淌,但歷史的悲劇卻一直週而復始你方唱罷我登臺不斷地重演。
神武大道。太子府。
“大哥,聽說父皇今日去了秦王府。”得到消息的李景涼神色慌張地說道。
涼亭內,李雍和將一把餌料輕輕拋向湖面,假山鏡湖,怡然自得。
“聽說了,確實有這麼回事。”李雍和輕聲說道。
李景涼看着自己大哥毫不在意的模樣,焦急地說道:“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父皇去見李濟民一面究竟代表着什麼?!”
這件事既然他們知道,那滿朝的文武百官肯定也已經心知肚明瞭,既然父皇願意單獨見李濟民一面,那是不是就意味...
“見了又如何,不見又怎樣?”李雍和瞥了李景涼一眼,反問道。
“大哥,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李景涼發現自己愈發看不清他了,彷彿雲遮霧繞般讓人摸不清看不透。
“你知不知道李濟民爲了替房家翻案主動向父皇交出了虎符?”李雍和看着爭相躍出湖面的名貴錦鯉,平靜問道。
“什麼!”李景涼聞言面露震驚之色,沉聲道。
他如何會不知道虎符對於李濟民有多重要,若是李濟民失去了虎符,那就意味着他已經失去了與大哥奪帝的資格。
若真到了那時,他就只能淪爲砧板魚肉,任他們兄弟二人宰割。
“消息不會有錯。”李雍和篤定道。
正因爲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不管外界如何風起雲涌,他到成竹在胸。
但他遠遠不知道,他的那位父皇絕不僅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