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庭 >第一百六十章 有人在天下首善之城洗清白
    秦鸞與呂奉仙走出有間客棧後,並沒有像先前在店裏說的那樣四處走走,而是秦鸞看了眼客棧屋頂,心領神會的呂奉仙點點頭,身形率先拔地而起,掠至房頂。

    當秦鸞來到房頂後,已經看到呂奉仙直接坐了下來,身邊不知何時更是多出了兩壺酒。

    “客棧內只有這些花雕老酒,看來老掌櫃也是個懷舊的人。”呂奉仙沉聲說道。

    自從在昭陵山上見到隋便後,從後者身上見到仙緣繼而解開心結的他就彷彿換了個人一樣,變得不再木訥寡言。

    若是換做之前的呂奉仙,是絕對不會主動說出同秦鸞出來走走這種話的。

    秦鸞看向呂奉仙,淡淡說道:“你變了很多。”

    呂奉仙聞言拎起一罈花雕酒拋向秦鸞,道:“人嗎,總是會變得。”

    秦鸞穩穩接住酒罈,說道:“這句話換做之前的你也說不出來。”

    在當年的那場國戰中,其實呂奉仙與秦鸞兩人的交集並不多,但是或許是因爲英雄相惜的緣故,兩人出奇地知根知底。

    當年隨着大隋帝凰城被攻破國戰就此落幕,緊接着本該論功行賞官拜大將軍的秦鸞自願在秦王李濟民身邊做了一名折衝校尉,而同樣戰功煊赫的呂奉仙更是改頭換面去了李濟民的身邊。

    從那之後兩人分道揚鑣,就此成爲敵手。

    “說起來當年我本根同你一起跟隨在李濟民身邊的。”呂奉仙灌了口酒,感慨道:“當年好多並肩作戰的兄弟在得知我要投入李雍和帳下的時候都同我撕破了臉皮,從此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秦鸞聽到他主動提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拍去酒罈壇塞,同樣灌了口酒,附和道:“李雍和當時身爲皇長子,哪怕當時二殿下戰功顯赫,但在很多人眼中仍舊是李雍和的勝算大一些。”

    誰能夠成爲東宮之主,誰就能夠被天霜山押注最後順順遂遂地坐上龍椅。

    呂奉仙聞言搖搖頭,笑而不語。

    本就是如此的,但伴隨着隋便的入京,李雍和的奪帝之路就走得不是那般順風順水了,甚至是險象環生。

    最後在葫蘆口兒那場針對隋便的圍殺失敗後更是對自己生出了間隙。

    不過後來所幸隋便與自己做了一樁生意,這才讓自己主動與李雍和劃清了界限,甚至是對其倒戈相向。

    說起來隋便對自己的那場君子之約心存好感,而自己則是對這個少年人心存感激。

    若不是他,自己也見不到真正的仙緣,也不可能在長生大道上見到青雲先生。

    “說起來我還有些羨慕你,能夠這麼早就認識他。”呂奉仙晃了晃壇中老酒,打趣笑道。

    秦鸞聞言嘆了口氣,早認識了又如何,只說那些情分早就在山洞裏那場張本繼末的談話中就已經掰扯清楚了。

    他知道從他踏出山洞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與隋便形同陌路了。

    至於這次他來到有間客棧,是要替秦王殿下彌補過錯,他不想看到隋便間接因爲前者死在太安城。

    呂奉仙用靈識探查一番秦鸞的氣血後,說道:“當初在葫蘆口兒的時候你煉骨境的瓶頸還沒有鬆動,沒想到這纔多久你就已經摸到金剛境的樓門了。”

    “是隋便的緣故,這也是我欠他的。”秦鸞又灌了口酒,沉聲道。

    “聽說之前在朱雀大街上下起了一場金色甘霖,但凡沐浴過那場金霖的淬體武夫運氣好些的已經破境登高一重樓,差點的境界瓶頸也出現了鬆動。”呂奉仙走得並非是武道路子,但還是心神往之地說道:“能夠讓太安城的淬體武夫的境界整體拔高一個境界,不得不說那人確實高山仰止。”

    “是隋便。”秦鸞淡淡說道。

    呂奉仙聞言露出一副果然的神情,笑道:“猜到了。”

    “在刑部大獄初見他時他就能夠憑藉着淬血境的體魄壓制住虞子期,而後我又親眼見到他在朱雀大道上登高破境,那番氣象蔚爲大觀。”秦鸞沉聲說道。

    “你說他這次練氣破境會不會順遂?”呂奉仙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

    不過很快他又灌了一口酒,酒水順着他的下頜淌溼了他的胸口,若是此時那個魅蛛娘還活着看到這一幕後,十有八九會覺得這位呂將軍很夠滋味了。

    “我在沙場上見過了太多的能人異士,但從未見過有人可以逆行上伐越境而戰,若是他都不能夠躋身清白境,那我和你這種活了小半輩子的人算什麼。”呂奉仙自嘲一下,郎朗說道。

    秦鸞對這番話竟然出奇的沒有反駁,隋便確實是他見過的年輕一輩中最驚才豔豔之人。

    甚至就連他們這羣經過了國戰洗禮的壯年一輩如今真要對上他可能也會落於下風。

    “還是希望他能夠順利破境啊。”秦鸞擡起酒罈灌了口酒,“然後就可以離開太安城這座是非之地了。”

    至於他能否幫助二殿下扳倒天霜山,其實在秦鸞心中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此時隋便身在客棧二樓,盤膝坐在牀榻之上,雙眸微微閉合,心神極爲沉定。

    在他周身已經有絲絲縷縷宛若青色小龍的靈氣纏繞遊曳,煞是喜人。

    它們在隋便的袍袖,衣帶,髮絲間穿梭,但卻始終不曾穿過他的肌膚進入體內。

    這樣一來隋便勢必也無法在體內將靈氣淬鍊爲靈力。

    而這一切只是因爲他沒有洗出清白之身。

    世人凡是要練氣修行必先要洗出清白之身,這樣才能夠讓天地間的靈氣毫無芥蒂地涌入自身身軀。

    而從能夠洗出清白之身吞納天地靈氣時,實則就已經意味着已經邁上了練氣的清白境。

    煉氣士的洗清白之身與武夫的淬鍊打熬體魄還有所不同。

    簡單來說前者是要在心境中清洗出無垢之身,後者則是要將根骨筋脈實實在在的打磨。

    練氣一途要遠比淬體修行要玄妙的多,或許也正是如此,練氣一途纔是無數修士問長生的大道,而淬體修行則被人比喻成一條崎嶇不平的羊腸小道。

    眼下隋便要做的就是清洗出無垢的心境之軀,然後可以讓其吞納天地靈氣。

    他已經靜坐了兩日,這兩日他始終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中,半次都沒有退出來過。

    當然這幾日的苦修也並非沒有半點成效,隋便已經開闢出一方心湖。

    湖面之上,一道相貌神采與其一般無二的人影正盤膝靜坐。

    只不過讓人感到怪異的是這道人影的上半身已經變得通透無垢,宛若琉璃一般,但下半身卻始終是幽黑如冥淵,彷彿能夠吞噬世間所有的光明。

    而就是這光與暗兩種極致此時出現在了隋便身軀上。

    若是隋便能夠將這下半身的幽黑清洗乾淨,那他自然而然就可以躋身清白境。

    此時牀榻上的隋便眉頭緊皺,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順着臉頰滴落下來。

    他的耳邊不斷迴盪着淒厲悲慘的哀嚎聲,正是這些猶如厲鬼的悽慘叫聲讓他心神不寧,繼而那下半身遲遲沒有變得清白。

    樓下,青雲覺察到隋便的異樣後悠悠嘆了口氣,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

    “青雲先生,怎麼了?”聽到青雲的嘆嘆息聲,房玄策沉聲問道。

    青雲抿了口酒,說道:“你知不知道太安城雖然作爲天下首善之城爲何從未有人在城內破開清白一境?”

    “從未有人?”房玄策聞言神色凝重地問道。

    “對,從來沒有人。”此時瞎子老寅出聲應道:“我在太安城內的這十多年從未聽聞有人會在這裏踏足練氣修行。”

    “那這樣說隋便就是第一人了。”房玄策喃喃低語道。

    “爲什麼?”終於緩過神來的他擡頭問道。

    “太安城雖然作爲天下首善之城,但想必你也清楚這裏面的水究竟有多深,比如十年前房家的那樁冤假錯案,有多少枉死其中,每年又會在那條護城河中撈上來多少無名屍首。”說到這他轉頭看向周修福,問道:“你在刑部當差,也應該知道刑部每年會有多少案卷沒有個結果,最終卷宗被丟在角落裏蒙塵落灰。”

    說到這,房玄策與周修福臉上露出了恍然神色。

    “太安城作爲首善之城,也是天底下最容易藏污納垢之地,想要在這洗出清白之軀,就需要親眼見到這座京城最黑暗的一面,然後再從中走出來。”青雲滿臉正色地說道:“如今,根本不用隋便去找它們,它們已經主動找上門來了。”

    青雲看着酒桌上不斷跳動的燭火,說道:“他們是羣亡魂,是太安城中最黑暗角落中的壓抑恐怖情緒,而眼下,隋便需要獨自面對它們,然後再戰勝它們,只有這樣洗出來的清白之身才是極致的無垢琉璃身。”

    “我明白了。”房玄策點點頭,沉聲說道。

    然後他轉頭看向二樓的某間客房,神色複雜,現在某人正在裏邊獨自一人面對着這座太安城埋藏最深的恐懼。

    “你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關鍵時候你可不能掉鏈子。”房玄策眨了眨眼睛,喃喃道。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