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極強的秦鸞看着腳前的那方石桌,神情凝重。
“有問題?”緊隨其後的呂奉仙問道。
“說不上有什麼問題,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秦鸞搖搖頭,回道。
他朝神武大道那邊望去,能夠隱約見到兩道觸之即散的璀璨光芒。
呂奉仙看着不遠處那道凹陷下去的地坑,說道:“那裏的靈壓極重,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先前那個天象境的煉氣士就是落在我們身前之處。”
“所以...”秦鸞凝聲道。
呂奉仙沒有吭聲,只是右手虛握,掌心中靈力緩緩凝聚,一道青戟出現在他手中。
旋即他手腕一擰,將青戟刺向面前的那片虛無。
“呲!”
青戟刺在虛空之中,明明他們面前空無一物,但戟尖卻像刺在了一金石之物上,發出刺耳的聲響,甚至在戟尖處還有火花濺射而出。
“是結界。”呂奉仙也算是見多識廣,不等秦鸞開口詢問,他就已然說道。
秦鸞以渾厚氣機裹挾右手,然後將手掌覆在身前,緊接着原本空無一物的身前有一座宛若鳥籠般的結界若隱若現。
“看樣子是那個天象境設下的。”呂奉仙擡頭看了眼在虛空中若隱若現的結界,呢喃道。
秦鸞不置可否地說道:“應該是不想有人破壞他與隋便的捉對廝殺。”
“不過眼下如果我們想要進入其中,就必須得破開這道結界。”秦鸞緊接着說道。
呂奉仙聞言輕嗯一聲,隨即提醒道:“我先試試。”
只見他向後退了數步,然後體內山河境的靈力沒有半點保留,靈力自掌心中噴涌而出,化作一道奔涌的靈力大江朝結界處衝撞而出。
靈力大江捲起驚濤駭浪,衝撞在結界上,霎那間結界晃動不止,不知道是不是秦鸞的錯覺,他總覺得連地面都在顫抖。
可即便是在如此驚人威勢的攻伐之下,那道結界始終紋絲不動,甚至上面連條裂紋都沒有生出。
“怎麼會這樣?!”見到攻伐之術下結界沒有半點希望,呂奉仙皺眉嘀咕道。
雖然呂奉仙並沒有將結界破開,但身外結界內並且親手構建出結界來的封天山缺輕咦一聲。
在避開隋便那道凌厲劍氣後,封天山嗤笑道:“沒想到在這太安城中你竟然還有幫手,原本我還以爲你是孤家寡人一個呢。”
隋便剛纔也感受到了腳下傳來的震動,他擡頭瞥了眼天穹,漠然問道:“這座結界你是何時構建的?”
封天山在這種事情上對他並沒有隱瞞,他如實說道:“在落地之時爲了避免讓人打擾到我就已經出手構建了。”
其實他一開始的打算是想要攔下大梁皇城的那些禁軍,不想讓這羣凡夫俗子攪了自己的興致,但沒找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將隋便的援手給攔在外邊了。
“當然,能不能進來還得看他們的本事,若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哪怕是進來也只不過是比你先死一步罷了。”封天山用眼角餘光瞥向身後,獰笑一聲道。
當隋便聽到封天山提及自己的援手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秦鸞與呂奉仙兩人,自己與封天山在神武大道上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這又不比天上,所以秦鸞與呂奉仙兩人肯定會坐不住。
不過隋便並沒有將封天山的譏諷之言放在心上,他將靈犀插在地面上,然後雙手捏指掐訣,體內的靈力又開始悄然運轉。
見到隋便竟然主動丟掉作爲倚仗的長劍,封天山嘴角的笑意緩緩收斂起來。
先前他與隋便一番交手已經知曉對方是錙銖必究之人,互換的那數十招自己雖然沒有喫多少虧但也並未在他身上佔得多大的便宜。
如今他主動棄劍不用,那隻能用一個理由來解釋。
他要施展另外一種手段了。
果不其然,就在封天山思緒之間,隨着隋便手中晦澀繁瑣印訣的不斷變化,在其周身浮現出點點金色流光。
封天山見此眼眸微眯,手中同樣捏指掐訣,一身靈力吞吐不定,伴隨着靈壓的肆虐開來,一股洪荒不朽的氣息自他體內盪漾開來。
感受到這股不朽氣息的隋便心中隱約有些不寧,彷彿此時站在他對面並非是封天山,而是一尊跨越了萬載光陰而來的洪荒猛獸。
隋便緩緩閉上雙眸,在那方心境之中,只見那道無垢琉璃身同樣是在捏指掐訣,正一點點推演印證着某件事。
若是呂奉仙在場,見到這一幕肯定會震驚到難以復加。
因爲此時隋便的起手式正是他青戟的施展印訣。
雖然隋便之前在昭陵山上再一次親眼見到了呂奉仙施展的青戟,而且對於那些繁瑣的手印已經熟記在心,但他之前並未感受過靈氣,也從未踏上過練氣修行,所以他在此之前從沒有親自試行過。
當心境之中那道無垢琉璃身將最後一道手印完成後,當他體內的靈力按照他事先所推演的準確無誤運轉之時,隋便穆然睜開眼眸,眸底深處有道精芒一閃而逝。
“成了。”隋便呢喃道。
話音未落,原本懸浮在他周身的金色熒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在一起。
短短几息之後,十道通體金黃的戰戟懸浮在其周身,那鋒芒畢露的戟尖皆是指向封天山所在之地。
當站在結界之外的呂奉仙隱約見到隋便周身懸浮起的金色流光時,正在不斷轟擊結界的他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甚至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此時他身在結界之外看到的也並不是很清晰,但冥冥之中他感覺那就是了。
“怎麼了?”見到呂奉仙停下了手中動作,秦鸞凝聲問道。
呂奉仙深吸一口,沉聲問道:“秦鸞,你知道什麼叫做天才...不,你知道什麼叫做妖孽嗎?”
秦鸞聞言微微皺眉,他一時間竟然搞不懂呂奉仙此時在想什麼。
“以前總覺得自己修行資質極佳,缺少的只是拜入天霜山山門的運氣,所以這些年做得也只是巡山訪仙的荒唐事。”呂奉先收斂起一身的靈力,右手虛握,掌心中緩緩凝聚出一道青色長戟,“但我自從見到了某人後,終於明白有些事情是屬於‘命裏有時終須有’的,強求不得,而且也終於明白什麼才叫做逆行上伐跨境而戰的天縱奇才。”
呂奉仙說完,苦澀一笑,“那時我就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然後,呂奉仙將手中的青戟緩緩遞出。
明明是速度極爲緩慢,但在秦鸞眼中卻是動若奔雷,響如大呂。
“轟!”
當青戟的戟尖抵在那道結界之上時,秦鸞神色一變眸底流露出一抹訝異,。
因爲他看到原本在呂奉仙傾盡全力都沒有生出半點異樣來的結界,此時竟然在這一戟生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而且這道裂痕正在以戟尖爲中心,不斷向上下兩邊延伸而去。
“恭喜。”秦鸞面帶笑意地說道。
結界之上這條裂痕的生出就意味着呂奉仙已經破開桎梏,在山河境上又邁出了半步。
這半步是心境上的半步,但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變成修行上的一大步。
是故仙人有云:“修力先修心,然後自然水到渠成。”
“咔嚓!”
在三息過後,那道由天象境強大煉氣士親手繪勒而成的堅不可摧結界就宛若一面銅鏡般破碎開來。
就在結界破碎之時,封天山心生感應般回頭瞥了一眼,說道:“你的這些幫手..很不錯。”
“不過...”封天山舔了舔嘴脣,道:“也就到此爲止了。”
話音尚未落地,在其身後就有一道龍形黑影顯現出來。
當見到那道龍形黑影時,隋便才明白剛纔他所感受到的那股蒼老不朽的洪荒之感究竟從何而來。
封天山周身裹挾着精純靈力,然後右腳腳掌猛然用力,腳下那方歷經十數年風雨的磚石就被碾碎至齏粉。
隨即神武大道上,一道白色驚雷以摧枯拉朽之勢朝隋便奔掠而來。
隋便神色一凜,一邊朝封天山衝撞而去,一邊右手往後伸去,心神微動,一根原本靜靜懸浮在半空中的金色戰戟化作一抹流光飛掠入他手中。
而破開結界已經趕至神武大道上的呂奉仙與秦鸞兩人恰好看到這一幕。
特別是前者,呆愣在原地,臉上有震驚,有恍然,有崇敬,有釋然,最後神情複雜的他眉眼間流露出幾分笑意。
他果然已經做到了。
當秦鸞反應過來,見到隋便手中的那道金色青戟時,他止住腳步,扭頭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呂奉仙。
“他手中拿的應該是你的青戟吧?”秦鸞強壓下心湖上的掀起的驚濤駭浪,沉聲問道。
呂奉仙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你是什麼時候教給他的?”秦鸞繼續追問道。
呂奉仙的目光目光越過秦鸞,看向已經朝封天山遞出一戟的隋便,滿眼欣慰地說道:“若是我說我從沒有教過他,是他從我這裏偷學去的你我不信?”
秦鸞聽到這番解釋後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神色,難道真的是隋便偷師去的?
呂奉仙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這或許纔是真正的天縱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