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庭 >第二百零四章 有何不可
    距離那日太安城的混亂動盪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的光景。

    這個過去所表示的是徹徹底底的過去,包括有間客棧的那座小天地以及天幕上空的兩座戰場皆是落下帷幕。

    而在這一個月內,雖然李濟民在此之前已經事先借機將李雍和的一些黨羽剷除,但因爲有天霜山作爲靠山,朝堂之上李雍和依舊是佔盡了優勢。

    所以這一個月以來李濟民哪怕是有董和等一衆兵部大佬們的支持,處境也是步履維艱,如履薄冰,一旦稍有不慎也會被李雍和及其黨羽推入萬丈深淵。

    但饒是李濟民每一步都走的兢兢戰戰,但那道封王就潘的金黃威嚴的聖旨最終還是從皇城內,自那間御書房內的案牘上傳入了秦王府中。

    當宣旨的司禮監掌印趙公公將那道聖旨的最後一字讀完後,他放低聖旨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吭的秦王殿下,心中不免泛起一絲淒涼。

    這樣一位在民間素有聲望,在登基大寶後也最有望成爲一代明君的皇子就這般在奪帝之爭中落敗了。

    自此以後他就要遠離帝都,遠離這座代表的天下權力中樞的太安城,再也無緣帝位。

    “若無詔,不得進京”,這是對一個心有抱負皇子最爲嚴酷的一句話。

    “殿下,該接旨了。”趙公公小聲提醒道。

    從恍惚中緩過神來的李濟民輕哦一聲,然後擡頭看向趙公公,雙手捧起將那道代表着自己最終命運的“審判”從後者手中接了過來。

    趙公公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的雙手在顫抖,但即便是身爲宦官之首的他此時也無能爲力。

    命運的轉輪一旦開始,誰也沒有辦法阻止。

    李濟民接過聖旨後就從地上站了起來,他面無表情地問道:“想必這幾日我那大哥都把御書房的門檻給踏破了吧?”

    趙公公環顧左右,幸好今日出宮所帶之人是自己的假子,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這句話也就說給老奴聽聽,也萬萬不能再同旁人說起了。”

    畢竟現在只是封王就潘,但最起碼還算是保全下了身家性命,但若是這種話落在了陛下又或者是太子耳中,那說不定就潘之路上就會出現點什麼“意外”。

    畢竟沒有多少人會在意一個已經遠離朝堂中樞的皇子的生死。

    李濟民點點頭,應道:“本王明白了,我送送趙公公。”

    趙公公搖搖頭,拒絕道:“秦王殿下還是儘快做準備吧,老奴說句不中聽的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離開這座帝京說不定於殿下而言也算是樁好事。”

    李濟民聞言苦澀一笑,“那本王就不送了。”

    等到趙公公帶人離開秦王府,一直候在大堂門外的尉遲恭等一衆部摩肩擦踵走進堂內。

    “殿下。”尉遲恭神情肅穆地問道:“殿下是真要準備離開太安城?去那勞什子的陪都洛陽?”

    李濟民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聖旨,自嘲一笑,反問道:“父皇的意思你們不也是聽到的嗎?難道如今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尉遲恭等人聞言一陣緘默,確實,君命難違,如今聖旨已經宣讀完畢,若是抗旨不遵那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李濟民擺擺手,神情疲倦地說道:“雖然你們是我府上親兵,而案籍卻依舊在兵部,所以雖然我離開了太安城,但於你們而言卻沒有半點影響,你們不必跟隨我離開京城,只是以後的升遷之路可能會很不順遂,是我李濟民對不起大家了。”

    若是李雍和順利登基大寶,那他勢必會找自己的這些舊部算賬,甚至或許都不用他親自出手,只要一個隱晦眼神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自然會有揣摩帝心的傢伙來做這種腌臢之事。

    “殿下萬萬不能這麼說。”尉遲恭抱拳道:“我們這羣弟兄的命哪個不是殿下從戰場上救下來的,若是沒有殿下,又怎麼會有今日的我們!”

    李濟民擡眸看向尉遲恭身後的衆人,抿了抿薄脣,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不知何時站在門外的房玄策身上。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李濟民強擠出一抹笑意,揮手道。

    衆將士原本還要再說什麼,但見到秦王殿下那略顯憔悴的臉色後,終是將在腹中起草了好久的安慰話又重新嚥了回去。

    等到尉遲恭率領着衆人離開大堂後,房玄策這才踱步走了進來。

    “抱歉。”

    這是手握聖旨的李濟民對房玄策說的第一句話。

    房玄策眨了眨眼,問道:“爲什麼要同我說抱歉?”

    “因爲...”一時間被房玄策問懵的李濟民有些語塞,然後他將那道聖旨遞到房玄策面前,說道:“大抵是因爲這個吧。”

    房玄策看着遞到眼前的明晃晃的聖旨,搖搖頭,說道:“算了,如今不用看我都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確實,剛纔他站在門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哪怕是隋便將你推到我身邊,我還是沒能夠勝過李雍和。”李濟民悠悠感慨道。

    “殿下你該知道,錯不在你我。”房玄策神色平靜地說道。

    “所謂的‘盡人事,聽天命’,只能說如今的‘天命’站在了李雍和那邊。”房玄策繼續說道。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李濟民岔開話題,問道。

    房玄策看向李濟民,滿臉狐疑,道:“恕玄策愚昧,不明白殿下是什麼意思?”

    李濟民剛要開口解釋,就被房玄策一句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聽殿下的意思是要安於天命了?”

    李濟民聞言死死盯着眼前的房玄策,意味深長地問道:“不然呢?我總不至於要...”

    剩下的那四個字李濟民沒有說,他擔心隔牆有耳。

    “有何不可?!”房玄策擲地有聲地反問道。

    “不說要將皇位拱手相讓於某人,即便是站在天下大義這邊,難道殿下會覺得那位登基大寶後百姓會豐衣足食如登春臺嗎?”

    “難道殿下已經忘了在過馬亭與某人的約定了嗎?殿下不要忘了,如今的天下其實是某人起身讓給大梁李氏的!”

    最後這番話房玄策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拳緊攥,幾乎是用盡了飽讀詩書十數載的意氣吐露出來的。

    李濟民聞言怔怔看向房玄策,不知爲何,他竟然從眼前房玄策的身上見到了隋便的影子。

    難道他眼下真的要起兵,如此一來豈不是走上了李景涼的那條路?

    見到李濟民始終遲疑不決,房玄策嘆了口氣,然後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殿下覺得以李雍和的城府與手段,他會活着讓你離開太安城嗎?又或者說會讓你平安抵達洛陽嗎?”

    ...

    皇城,御書房。

    前去傳旨的趙公公已經候在了御書房外。

    他之所以沒有進去,並非是因爲皇帝陛下沒有傳召他,而是因爲此時太子李雍和正在御書房內。

    聽着御書房內激烈的爭吵之聲,趙公公感覺匪夷所思,但又感覺無可奈何。

    雖說如今太子依舊還只是太子,但因爲天霜山的緣故,所以哪怕是皇帝陛下在面對他時也只能說與之平起平坐。

    而太子如今也並不把君臣父子綱常放在眼中,不然也不會有今日御書房內的爭吵聲了。

    “砰!”

    就在趙公公思緒之間,御書房的房門被人從裏邊猛然推開。

    已經走出御書房的李雍和轉身對着殿內拱手說道:“今日或許是父皇心情不佳,明日兒臣再來請安。”

    說完他便袍袖一甩,轉身徑直離開。

    見到李雍和走遠以後,趙公公這才走進御書房內。

    坐在書案前的李湯因爲憤怒而臉色通紅,甚至握住黃石筆硯的手都在顫抖不已。

    “陛下息怒。”趙公公雙膝跪地,誠惶誠恐地喊道。

    李湯看着跪在地上的趙公公,無奈地嘆了口,一屁股坐了下來,久久不語。

    過了半晌後,他一邊將手中的黃石筆硯放在桌上,一邊悠悠開口道:“行了,起來吧。”

    “聖旨交到濟民手上了?”李湯問道。

    “回陛下,是!”趙公公起身後連忙應道。

    李湯沉吟了許久,問道:“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趙公公直截了當地回道:“等到奴才將聖旨宣讀完畢,秦王殿下接過聖旨後,就派人將老奴送出府來了。”

    李湯聞言點點頭,然後就沉默不語。

    “陛下,太子殿下他...”趙公公狐疑問道,不過話沒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多嘴了,有些事不該是他當奴才的去過問的。

    然而李湯並沒有責怪他。

    或許他做不到同大隋末代皇帝那般將那個跟隨在自己身邊多年忠心耿耿的奴才當做自家人,但他自認還有那份胸襟不會因爲一兩句失言就會降罪於他。

    “太子想讓濟民去駐守漠北。”李湯看向趙公公,問道:“所以此事你怎麼看?”

    “漠北?”趙公公聞言狐疑不解道:“但陛下不是已經傳旨讓秦王殿下離京就潘?而且漠北之地多貧苦,讓一位毫無過錯的皇子去鎮守,恐怕有傷大梁皇室的顏面。”

    “朕又何嘗不是這般想。”李湯沉聲說道。

    可李雍和不答應。

    他這是非要置自己這個兄弟於死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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