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着跟許凝臨別時的場景，她拍着自己的肩，仰頭微笑的模樣，明明是跌入谷底的險境，卻被她不置一詞。
“你就不害怕嗎？”
“怕？”
許凝乾笑兩聲過後，視線轉向遠邊。彼時天色漸暗步入黃昏，連着她眼底的光一同慢慢抹去。
“如果怕的話，我就不會還站在你面前，相比恐懼，內心要有更大的慰藉支撐。”
陸思川啞口。
作爲皇朝臣子，他的慰藉和信仰都依託於皇上。
那她呢？
沒有再多過問，輕巧的幾句話後兩人匆匆告別，各自趕往奔赴的路上。
從村莊趕回皇城的路程不過三天，陸思川領着手下用着最快速度趕回，第一時間想把這幾天從聞所見彙報給皇上。
門前的侍衛見是他後，紛紛主動讓行，書房前的奴僕嬉笑着跟他招呼。
“哎呦，陸將軍這麼快就趕回來了？不愧是皇上最看望的人，此次一行肯定收穫頗多啊，皇上到時肯定重重有賞。”
陸思川面色微寒，雙手託於頭前。
“還麻煩快些通報給皇上，陸思川有要事求見。”
“好好好。”
御書房門前的奴僕嬉笑地應道，快步往書房高喊。
“陸思川，陸將軍求見。”
得到應允後，陸思川在一衆羨慕的眼神中緩慢靠前。誰人不知，當朝最爲受寵的就是陸思川。最是皇上得力的將軍。
名聲望足，自然喜毀參半，有人嫉妒、有人羨慕。
“思川，你真的是好樣的。”
一見到陸思川，當朝皇上就從高椅上快步走前，笑着擁住他，連連誇讚聲不斷，“朕之前還擔心，給你那麼點時間還不夠把事情完成，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話落，視線轉向他身後一同攜帶的箱子。
皇上喜出望外。
“剩餘的古董都找回來了？”
隨後，只聽見書房內傳來一聲悶響。
陸思川雙手抱拳，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匍匐請罪，“末將未能完成皇上命令，有負皇恩，還請皇上降罪。”
“這……”
場面一時變得冷卻。
“這次又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皇上甩袖，眼神立即掀起冷意。
之前因爲九轉琉璃燈一事，皇上就狠狠地譴責過陸思川。無獨有偶，同樣的事情絆腳兩次。這一次，必然是要好好詢問一番。
陸思川不敢多欺瞞，將連日來在外的行蹤和所見都一一彙報給皇上。中間還特意隱去了許凝跟青樓的存在。他還不想讓許凝陷入得更深，算是刻意的保護。
“末將知罪，甘願受罰。”
“哼。”前方一句冷哼，周邊的氣氛早已降入零點。連一旁伺候的奴僕瞧着皇上的臉色都不禁寒顫。
“你倒是挺坦率，也不爲自己多辯解幾句？”
“無須辯解，都是我一人辦事不力。”陸思川深知辯解無用。
“好！好你個陸思川！”皇上重怒，手狠狠地拍打在前方的書桌前。怒目凝視，見着陸思川波瀾不驚的面容，又好像所有的壞脾氣都在一團棉花當中。
“你啊，真的是好樣的。”
皇上嘆氣，最後一番思量後還是免去了他的罪過，“這古董案牽扯衆多，朕考量你事務繁多，之前未調查清楚。眼下最要緊的事是收集好情況，將被調換的古董一一找回。最要緊的是，給朕把這幕後之人揪出來。”
“臣領命。”
皇上半倚在軟塌間，手抵在太陽穴部位輕揉，臉上已滿是倦意，“好了，你也退下吧，事情早點出個結果，若這次再辦砸了，你這將軍也就不要做了。”
“臣明白，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犯。”
得到皇上的寬恕後，陸思川快步離開。
等陸思川的身影完全沒去後，在旁伺候的雜役問詢，“皇上，爲何不罰陸將軍呢？他這次可是辜負了您的重望啊。”
“罰他有用？能把朕的古董都尋回？”皇上冷哼。
他心中一片明鏡，眼下能查出這真相的只有陸思川。相比小小的懲罰，他更要水落石出。
陸思川領命後，片刻沒有歇息，立刻回到府邸收拾行李，準備再一次深入敵方。
老管家見他匆忙的身影，立即攔住：“將軍，你這回來還不過半晌，怎麼又急着走啊？”
“傅叔，我有重案要查，要立刻上路。”
老人家緊緊攥着他的包袱，眼含不捨：“那也多休息一會兒再上路吧，你都多久沒睡過一次好覺了。”
陸思川堅定，“等案子查完後我就休息，傅叔，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不顧阻攔，陸思川一意孤行。經過前兩次的教訓，陸思川明白事情的複雜，人多必失。連往上得力的干將也不帶上了，一人奔向虎穴。
還是原定的路線，陸思川將矛頭指向無人村。他懷疑，在這樁快要廢棄的村莊背後肯定還掩藏着巨大祕密。然而，更具體的祕密還要他親手去掀開。
陸思川獨行在長道，望着前方曲折蜿蜒的道路，思路忽然間漂浮在另外。他眼前忽然浮現出許凝的面容。
也不知，此時此刻她侍從安全回到青樓。
他想得入神，絲毫未察覺到前方有人影步步逼近。等人快要近前時，陸思川伸手將人擒住。反手製服於前。
他冷聲呵斥道：“什麼人？”
周邊已是郊外，樹林環繞。一聲呵斥在林間引得蟲鳥不安，鳴叫不斷。
“陸將軍，我們不才剛分別不久嗎？怎麼這麼快就把我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聽見這溫潤的嬉笑聲，陸思川明瞭，他連忙鬆開手，驚訝不止，“怎麼是你？你怎麼又過來了？”
來人正是許凝，她揉了揉痠痛的肩膀，一臉不悅：“怎麼？你的口氣好像有點失望。看見我，就那麼不開心？”
“不……不是。”
“那就是開心？”
許凝鑽着話縫，臉逼近，細細地打量着陸思川的神情，未曾想，真得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窘迫。
許凝笑了笑，心中有一絲悸動。